八十二不换牌桌论家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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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午饭,小云丢下碗,就忙着给不换的大玻璃茶杯子满满泡了一杯茶,盖好拧紧,那茶杯杯口上套了皮圈,圈上系着一环拉绳。77岁的金不换每天这个时辰吃饱了,抹了抹嘴,提了这茶杯,就要去办正事了——上细细家打字牌去。
正是腊月,天总是阴沉沉的,偶尔会有丝风,像冰刀子一样蹭人的脸。小云取了件军用棉大衣给不换披了。不换出了门,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灰蒙蒙的田野,靠近山丘边的许多稻田里铺满了蓬蓬荒草,已是多年没有人打理了;路旁的水渠已填满泥沙,水中漂浮五颜六色的塑胶垃圾,四周的楼房却是一栋一栋的,楼边的鱼塘水池,堆的也全是垃圾。不换叹息,这些垃圾,要在二十年前,那是人见人抢的上好肥料呀,能沤烂的,下在水田里,粮食就会多一份收成,沤不烂的,滩开晒干了,烧成火土灰,下到旱地里,种下的蔬果瓜菜就见天疯长。眼下,这往年的农家宝,粮食庄稼用不上了,也没有人去处理,成了乡村的污染源。
不换形影孤单地穿过田野,视野内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有几家屋顶上窜出几窜黑烟和几声公鸡放肆的打鸣声,不晓得是哪家的电视机在播放一他似听非听过的歌声:
……
来不及感慨来不及回味
噢来不及回味
多彩的梦满载理想
一同向着未来放飞
我们把蓝图蓝图再一次描绘
让时代检阅让时光评说
我们是否问心无愧
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
那时的天噢那时的地
那时祖国一定更美
但愿到那时我们再相会
那时的你噢那时的我
那时成就令人欣慰
那时的你噢那时的我
那时我们再相会
……
这歌声是很容易使人陶醉的,不换听了却是五味杂情。哼!再过二十年!再过二十年自己说不定都成了一堆白骨了,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二十年后又是什么样子?他不敢去想,他只想到自己过来的这几个二十年,他看不懂,想不到,猜不出的事已经太多太多了。在这么几个二十年里,只是看到眼前的这水,还是一样的水,这山,还是一样的山,这田这地,还是一样的田和地,而它的主人,却在时光的流逝中,正像伟人说的:“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第一个二十年,他的少年时代,见证了苏组长将谭万山的田分到了种田人手中,实现了“耕者有其田”的土改制度;第二个二十年,在他的青壮年时代,他见证了种田人从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一直到人民公社,形成的“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集体所有制土地制度;第三个二十年,他见证了“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的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制度。每次的土地改革,他都亲眼看到种田人就像挣脱了捆在身上的缰绳,那种对粮食丰收的渴望,那种对改变生活的期盼,都转化成了一股炽热的工作干劲,投入到土地中庄稼中去,粮食产量年年看涨,农民收入年年增高,农民的生活一天天改善。可是,每一次的改革,这样的好日子却都坚持不了多久,时间长了,一个个弊病就会暴露出来。特别是土地承包那会儿,有哪个不说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不高?丰收的农民哪个不说党的政策好?可是,这样的政策也没有能使种田人欢实几年,农村外出打工的越来越多,种田人越来越少,而在家的体弱病残的人,打理庄稼又越来越力不从心,物价上涨,种田人粮食种子,农药化肥见天疯涨,种粮的成本越来越高,而粮价却没有见涨多少,农民三提五统上缴的税费更是加重了种粮人的负担。乡村干部每年因为收取粮食税费,由于群众抵制形成干群对立甚至逼死人命,越来越多的人更是干脆关门闭户,一走了之。种田人同外出务工人收入的巨大差距,使越来越多的人想法脱离土地承包关系,通过各种手段办理非农户口。
办理了非农户口的人,正在为脱离了土地,不用交农业税而浑身轻松,可轻松了没几年,哪个又想得到,就像是天上突然掉下了馅饼,中央宣布废除了农业税!几千年沿习的粮食税,说免就免了。不仅如此,不久,中央又有政策下来,庄稼人每年还有一笔种粮的补贴。唉这世道,哪个看得懂呀!不换惋惜的是,谭万山没有看到这一天,老支书王顺山也没有看到这一天,连谭伟也没有能看到这一天。
不换明白,上面的政策应该是鼓励农民多种粮的,但是事与愿违,同在外打工的收入比起来,种粮人日晒雨淋辛苦劳苦不说,田里的收入又能值几个钱?种粮人一年种几亩地的收入只当在外打工的一两个月的收入。这些年,这村里人打理的这些田,也只是为在家的人够自己吃的,其它的良田,只好荒了。再过二十年,这世道又会是什么样子,他不去想太多,只想这田到底还有没有人种,这人吃的粮,会从哪里出来?这政策又会不会变,怎么变?
不换的大儿子金平在部队大裁军转业后,分到了市粮食局工作,二儿子也不晓得鬼使神差地也要当兵,报名上了军校,吃了二十多年的军粮,现在军队又面临精简,他是正团职的到龄军官,又在精简之列,也要到他所在的地方工作了。俩儿子远在他乡,小云只得将金玉紧攥在身边,好在千千与金玉对上眼了,非金玉不娶,为了金玉,千千大学毕业后,主动要求回乡接了不换的班,成为水库管理站管理员,千千与金玉承包水库,展成为水产养殖基地,圈养鱼苗,散养大水库鱼。水库鱼虽然生长期慢,却是真正的绿色食品,与野生的无异,千千三年大捕捞一次,几十斤一条的鱼,一次数千上万条,每次捕捞鱼的时节,水库周围就像赶大集,人山人海,来购鱼的车辆要摆几里路长,网到的鱼一会儿就被抢光。
细细在原巧云的屋场边盖了一栋三层楼房,在一楼开了家百货市。兴伢子一直在一家射击俱乐部当教练,现在老了,想回老家也不成,老板不让。亮亮在二踏子房产公司当了小老板,在城里有了家,爹也在身边,总想把娘接来,细细却要守着这市,死也不去。
市现在也没有什么客来,冷清清的,不换掀开透明的软胶帘,进了市,就见踢踢家外孙女惠妹子上来招呼:“金大爷呀!都在等您哩!”不换点了点头,进了里屋,就见小红、王立都围在牌桌子边了,见不换来了,王立就开始哗哗地洗牌。
王立的老婆云秀跟了德子走了半年,云秀肚子大了,王立才晓得底细,就去了城里,要将这对奸夫*妇抓回来游村的,去了不几天就怀揣一纸离婚证书回来,说是云秀挺着大肚子同德子在他面前跪了一整夜,眼泪都哭干了。王立也明白自己身子的底细,心就软了,离了婚,王立也就死心不再找人了,好在小贵子却跟了他。小贵子也是不安份,在粮库的工作不做,在外做些小生意,倒卖些烟酒,没弄几个钱,后又听说粮库开始生产饲料,就利用自己同粮库的关系,搞到内部价饲料,开养猪场,养了两年,一场猪瘟,把钱赔个精光;后又养鸡,刚有些起色,却又遇上禽流感,好在政府给了些补贴,才没有倾家荡产。一气之下,去南下打工,跟了一些人先是灌印光碟售卖,搞了半年,又是因有黄色内容被查,差点被拘留;后来又同人合伙开中西药店,卖些用淀粉制作的感冒消炎之类的假药,这药吃了也没有危害,感冒炎症嘛,不吃药过了些天也会好的,卖了几年,弄了些钱。这些年工商公安打假打得紧了,幸好及时收了手,又同人合伙开起矿来,弄了几年,竟也了,每次过年回乡,开的是大奔,建了五层高的豪宅,去年,还请了全村6o岁以上的老人吃“百叟宴”,期间还每人5oo元的红包,派头比起二踏子高多了。
细细一边往牌桌子下的火炉子添炭,一边埋怨不换:“次次都等你哩,小云给你做了嘛子山珍海味,一顿饭吃得这么久?”不换摇了摇头,苦笑说:“我们这辈子呀,生来就是吃不得山珍海味的命,当年想吃,没得钱买,只能看着嘴馋,现在有了钱了,又吃不得了,只能看着眼饱。”细细说:“你说这人就嘛怪呀,过去常常吃不饱,天天做活做到天光土墨黑,还没有见有嘛吓人的病,现在倒好,动不动来个三高呀,什么癌都有,又是心血管破裂脑血管破裂什么的,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搞得现在吃也吃不得动也动不得,吓都吓死了。”
细细边说就边坐过来,一起摸牌。王立说:“这还好呢,我那孙女,在城里,天天白花花的米面不吃,大肉大鱼不吃,偏要啃那玉米和快餐面,吃了中饭就不吃晚饭,说是要减肥,搞得那身子像一根干柴,上几步楼都喘气,还夸耀这才有骨感,你说我气不气!”
不换摇着头,说:“这算嘛气?我一看这村里的田,就来气,要是顺山老书记还在的话,会第一个气死。你看看还有几块在种粮?村子里的人,有几个劳动力在?那么好的水田,长的是比人还高的荒草,谁去打理。我也奇怪,政府这些年年年讲粮食丰收,产量年年递增,这粮食从哪里出来呀?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小红笑了笑,说:“不换,你都七老八十的人了,也莫去操这个心了,这农民不种粮了,也没有听见城里人和村里人有哪个饿死,倒是我们那时候天天伺候这庄稼,没有让一块地荒了,不还是吃不饱吗?这会你去埋怨政府,你那儿子媳妇都在政府工作哩。”
王立说:“我听说,现在政府取消了农业税,就有些过去办了非农的人又后悔了。前村的老浪头,前些年花了不少钱,求爷爷告奶奶,好来容易买了在镇里的非农业户口,现在听说又要把那户口退了,回家要地来了,被村支书一口拒绝。你说,这地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
不换摇了摇头,说:“真要是大家都争着要回来种地,也算是谢天谢地了,只是这些人退城镇户口回家要地,不是为了来种地的,是打听这地值钱了呢。听说政府修高公路挨近前村,要征部分地,也占了那老浪头原来的地,一补偿,好大一笔钱,他能不红眼!”王立说:“是呀,没有想到,这地,又快成了香悖悖了,这些年政府也征了不少地,被征地的人都了财,不晓得哪天突然会从天上掉下块馅饼,砸到你我头上哩。”不换铁青着脸,说:“你倒成天在想这美事来?这地将来要是这样征法,还有这地吗,这粮食又从哪里来,大家都喝西北风去。”
小红说:“这些事,就让崽女们去操心把,这快过年了,你那几个崽都回来吗?”不换说:“说是都回来吧,石头今年转业了,听说分到省公安厅,说是春节前报到上班,恐怕是回不了。”细细一惊:“在部队干得好好的,听说还是个团长哩,怎么就转业了?”不换说:“我也搞不懂哩,听说是在部队服役的年龄到期限了吧。”王立说:“到省公安厅工作,也很不错呀,比在部队还强。”细细说:“不管在哪工作,都是政府的人,是铁饭碗就好,不比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只能自个顾自个。”不换说:“现在在政府也不好干的,操心太多,石头那媳妇翠莲,在报社工作,常常起早摸黑,没日没夜,家里事务一概不管,要不是媳妇她娘那时候身子还行,替她打理家务,这个家早就不是个家了。”
细细还想说什么,王立已催她出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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