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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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无表情,不给钱也没有怨言。也许下次这些过路人就会心生愧疚,主动拿出钞票了。他已经准备好一直这样无怨无悔地站着,等待某位好心人从兜里递出钱来。
透过眼角的余光,郑航看到“坏精灵”的眼光瞟着他。不用说是认出了郑警官。郑航几次把他叫到办公室训话,让他做正事,务正业。但他并没有羞愧,只是防备着,双腿蹲成骑马式,随时可以开跑。
郑航沿着路口继续往前走,进入老玻璃厂的后墙小巷。夜已经深了,这一带是未改造的棚户区,赖着未搬的原住民都已经熄灯睡觉。路灯昏暗,远处暗黑的厂房和四周高耸的大树仿佛一道不祥的屏障,将他与文明世界隔开。
没有人,没有声音。湿润凉爽的春夜呈现出诡异的寂静,连猫和老鼠都懒得出来蹦跶。他跑得有些累了,手机记步软件显示已经奔跑了十公里,完成了每日目标。他停下来喝水,吃掉两块蛋糕。双腿发抖,胳膊上的肌肉也累得发颤,但他不能停下来。他决定在这里打一套擒敌拳,熟悉熟悉擒拿动作,让全身肌肉和经络得到舒展。
双腿分开,与臀部同宽,膝盖腱拉紧。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郑航对敌经验虽不丰富,但懂得许多跟踪与反跟踪知识,对犯罪的疑心异常之重,在这无边的暗夜里,点滴响动都会激发他的本能。
他一个转身,闪入暗影里,手里多了一把匕首。脚步声停下了,却有更多细碎的声音传来。不论是敢于跟踪、偷窥一个锻炼的男青年,还是直接就是针对他郑航,都是来者不善的。郑航突然想到父亲,如果父亲面对这种情形,他会怎么办呢?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仿佛听到父亲的声音。接着,他撒腿就跑。
脚步声,细碎而迅速,就在他身后不远。慌乱之初,他想朝棚户区里跑,不行,这个主意不好,棚户区里太过阴暗,根本找不到救援的人。他必须抄近路跑到大街上去,跑回到公安局大院附近,靠近有光、有人、有警察同事的地方。
声音一点点朝他逼近。郑航做了个深呼吸,他的心脏怦怦直跳,肺部几乎快要爆炸。前面十多公里的奔跑早就让他的身体疲惫不堪,还好年轻的肾上腺素帮了他的忙。对方快追上来了,速度不错,这点毫无疑问。他没有看到对方的样子,但一定敏捷、强壮、富有耐力。一天的高强度训练之后,他的对敌能力已经减弱。
很快到了小巷尽头。路上打着几根水泥桩,用重型铁丝串联形成铁丝网,当作出口栅栏。看上去,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了,周围野草丛生,脚下一层厚厚的腐叶。郑航发现有人用电缆钳沿着一根桩子剪出一个豁口,旁边的铁丝网被掀了起来。被剪断的铁丝网边缘弯弯曲曲,有些尖头向上,有些向下,像是停车声出口的道钉,让你必须小心翼翼才能通过。
蜗牛一样谨慎地穿过铁丝网豁口时,郑航看到了那个跟踪者。看不清什么模样,但个子不高,身子精干。如果郑航不是太劳累,完全有信心把他撂倒。
穿过豁口,郑航迅速跑到行道树边,边跑边隐身观察。
后面传来沙沙的声音,被踩踏的树叶和折断的树枝噼啪直响。
跟踪者正在穿过豁口,后面却又出现一个人,个子很高,但脚步踉跄,喘着粗气,显然也已体力透支。
眼看着就要穿过铁丝网,跟踪者突然大叫,完全是原始人表达惊恐的声音。
原来高个子追了上来,拉住了他的外衣。他害怕却未退缩,狠狠一拳砸在高个子脑袋上,高个子没有躲开,硬生生地吃下了这一拳,像落水狗一样摇晃着脑袋。跟踪者——已经不能再叫他跟踪者了,或许他才是被跟踪者——叫小个子才合适,返身回跑,高个子扑上去,抓住他一只脚,他拼命地踢,想甩掉他,但是高个子再向前扑,抓住他另一只脚,把他拽了过来。小个子还想往前爬,高个子扑到他身上。
郑航跑了过去,他的行动完全是无意识的,正义感直接转化为行动。他顾不上铁丝豁口,直冲过去。
小个子被压倒在地,高个子抬起一只胳膊,挥起浑圆的拳头就往他头上砸。小个子拼命闪到一边,拳头砸在地上。接着,高个子一声嘶孔,缩回了手。后来郑航才知道小个子使用防狼喷雾器喷了他。高个子倒在地上,闭着双眼痛苦地号叫。
但两人相距太近,小个子在喷高个子时,自己也吸进了防狼喷雾,咳得涕泗横流。
小个子一边咳一边艰难地爬起来。
高个子痛苦得缩成一团。防狼喷雾虽然有效但只是权宜之计,不能一劳永逸地击败对手。郑航跑过去,顾不上安慰小个子,赶紧拿出警绳先把高个子捆个结实。再回头扶小个子,却发现小个子原来是个女的。
宝叔辗转反侧一个多小时,无法松弛下来。病床上痛得不停叫喊的堂兄一直在他脑子里闪现,还有他眼睛里发狂的目光。
堂兄是家庭里对他最好的人,在他吸毒、戒毒的过程中,一直默默地支援他、鼓励他,让他鼓起勇气面对生活。现在,堂兄求他找些毒品缓解疼痛,他竟然找不到,怎么对得起堂兄几十年对他的关照?
宝叔快步上了街,感觉腰部疼痛而僵硬,那是刚才志佬踢伤的。他知道应该要舒展一下身体,但他从来不这样做。街上行人很少,空气非常清新。
转过湖口井,前面是条死胡同,但它的尽头是一座废弃的院落。宝叔以前喜欢在那一带溜达,一些零包贩毒的瘾君子也愿意在那里活动。院落的后墙倒了一块,成了胡同的出口,穿过去是一片橘树林。
月亮出来了,可宝叔没有看到林边停着一辆熄了火的汽车。他在苦苦思考,想找出个办法,不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鸦片或者白粉。前一个月,他一直通过医院的朋友买吗啡,但吗啡已远远不够用了。
月光透过橘树林投下令人恐惧的阴影,宝叔断定在他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是狗是猪,还是什么身体庞大的动物?
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一个年轻男子从橘树丛中跳了出来,一下子扑倒他身上。一股强大的冲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住手。”他尖叫着,此时他感觉有一块铁片在他手臂上刮,就像尖利的指甲剜进了他的皮肉里。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一块小皮肉被剜掉。
他拼命地挣扎,因为害怕受到更大的伤害。泥地里有一块石头,他右手胡乱地抓着,身体往石头方向扭动,可男子很快看出了他的意图,一脚把石头踢得老远。接着,男子提起拳头,拼命地捶他,狠揍他的下巴,把他的脑袋往后猛拉。
宝叔失去了知觉。再醒过来时痛得眼冒金星,那男子仍在用拳头揍他。那是一双戴着橡胶手套的拳头,不停地捶打在他的胸腹处,几乎把他的肋骨都打碎了。
“为什么?为什么打我?”他无力挣扎,无力还击,只得可怜巴巴地求饶,“如果我在哪里得罪了你,我愿意倾家荡产赔偿你。”
男子却并不答话,发泄似的挥舞着拳头。“求你,求你!”他可怜地哭泣着说,“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给你做牛做马。”
男子两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发疯般大笑起来。风穿过树林猛烈地吹来,发出了愤怒的呼啸声。宝叔能闻到橘树的花香味和浓浓的泥土气。男子居高临下,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看着他表现出恐惧而放肆得意。当他把手从他喉咙上拿开时,宝叔以为他不再折磨他了。可是,男子站起来朝他的背上踢了一脚。
黏液从他的鼻子里流下。他感到内脏似乎已经破裂,喉咙里涌动着苦涩的胆汁。男子俯身又要来打。宝叔往他胯下一滚,抱住他的右腿,拼命地往外拉,使他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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