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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众妄图瞒天过海,走捷径登仕途的考生内,张玉凉的做法显得尤为可贵。他本可顺水推舟,拿一个光明坦途,却偏偏选择更艰巨的道路,他不称“高士”,何人称“高士”?
此事一出,众多义愤填膺的秀才举人哑口无言。他们扪心自问,如果当时他们也在考场上,脑海中存着三道策论题的答案,他们能否忍住诱惑,能否做出和张玉凉一样的选择?
答案不言而喻。
为此,张玉凉的名声再次迎来激增,“少年高士”的名头越传越响亮,隐隐有将他奉为雍朝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架势。
但当事人自己却全然不在乎,无论是闹得满城风雨的舞弊还是引人议论纷纷的名声,都入不了他的耳,也进不了他的心。
甚至就连得到陛下的赞扬,张玉凉也不曾亲自入宫面谢,而是作一幅泼墨山水画请父亲代为转交。画上山高水远,清傲幽静,不仅是画山水,亦是借山水表明志向。
陛下得了他的画,愈赏识他的才华,但不急于一见。天下学子尽是他囊中之物,他想见随时都能召见,现下还是解决舞弊案更为要紧。
外界的纷纷扰扰并未打搅临初居的宁静,听雨内仍然一派悠然闲散的氛围。
程澹说要种花的话并非只是说说而已,昨天把花都移植到院子里之后,他便抱着本《岁时经》看个不停。
《岁时经》是前朝丞相秦申之作,专门讲如何把花种好。因语言简洁明了,涉及的鲜花种类又多,故而程澹不辞辛劳地硬是将它从书柜最低部翻了出来,昨日看了半宿,今早起床给院子里的花施肥浇水后,又窝在桃树下的软榻上看了起来。
见状,张玉凉差人把书案搬到他旁边,一侧支起木架烧水烹茶,另一侧搁置墨纸砚,茶烟袅袅,桃花芬芳,这不仅是读书,也是一种享受。
倒水研墨,张玉凉提在纸上落下“试策尚书”四字,正准备继续写自己那篇未完成的关于《尚书》的文章,忽然听见程澹在一旁笑了起来,转头望去,就见他看着《岁时经》笑个不停。
程澹鲜少有这么开怀大笑的时候,那寥寥数次中也没有一次是因为张玉凉。虽然有些荒谬,但张玉凉看到他冲着书籍哈哈大笑的场景,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见程澹专注看书,久久没有察觉自己的目光,张玉凉心头更是堵得慌,随手倒了杯热茶饮下,把舌头烫得生疼,这才勉强忍住与一本书争夺程澹关注的冲动。
将只写了个题目的纸移到一旁,张玉凉重铺纸舔墨,一一划写下了《花典》二字。
不就是种花心得吗?他也有,而且必定能比秦申写的更好!
软榻上,正看到有之处的程澹莫名打了个寒战,抬头茫然四顾,不明所以。
任他想破头也想不出,他看书大笑这样一件小事,居然催生了一部被后世爱花人奉为圭臬的典籍,而该典籍的作者,便是酷爱拈酸吃醋的“少年高士”张玉凉。
《岁时经》不长,将将六万字,程澹再不舍还是花一个下午的时间看完了。
合上书的那一刻,他想起高中时期追一部数百万字网文的心情,一章章追着看的时候毫无自觉,直到看到章节末尾的“完结”两字,才不由得感到怅然若失。
搂着《岁时经》仰躺,阳光穿过树上艳丽的花朵斜斜垂落在程澹眼底,有一些刺痛,却暖暖的,让他舍不得躲开。
一树繁花被光芒氤氲成鲜艳的云霞,偶然有风拂落一朵两朵,正好掉在程澹间、衣袖上,仿佛天然生成的花纹,愈衬得他姿容灼艳,宛在画中。
张玉凉奋疾书半晌,忽有几片花瓣被吹落到纸上,阻住他的尖。停抬头一看,天色已近黄昏,再转头,程澹抱着《岁时经》闭目养神,想来书已经看完了。
放下毛,张玉凉揉揉手腕,将写完的几张纸排序拢在一起,现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自己竟写完了“幽兰卷”的一半。数十种兰花的名称、产地、现经过、用途、相关轶事铺陈纸上,生动详尽,颇为有。
编撰《花典》只是张玉凉一时的心血来潮,没成想效率竟比准备了将近一年的《试策尚书》还高。
不过这也不奇怪。《试策尚书》是学术性文章,需要大量地归纳、总结、分析,并将自己的论点镶嵌于前人的种种论述之中。而《花典》仅仅是消遣式写作,只要他脑袋里装着足够的知识,照着往上写就行了,不需要费心分析什么。
更重要的是,编写《花典》让张玉凉的精神放松了许多,再去写《试策尚书》时也有种举重若轻的从容。这份从容折射入文章,便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使整篇文章更加圆融如意,流畅自然。
这倒是意外之喜。
张玉凉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榻边坐下,揉了揉程澹的脸:“团团,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已经快迷糊过去的程澹被他揉醒,又被他不由分说地一夸,一脸迷茫:“我做什么了?”
张玉凉将他搂进怀里,笑眯眯地把自己正在做的事和因为这件事得的意外之喜说了一遍,笑问:“你说,你是不是福星呢?”
程澹无言以对。
天赋这东西真的是bug。有天赋的人吃个醋都能写出佳作,没天赋的人落全靠搜肠刮肚地瞎编,张玉凉无疑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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