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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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听了他的话,宋枝雨终于想明白,她怔了片刻,艰难地笑起来?,口?中的血随着?言语越积越多,染红了他的袖口?,“连苏絮都知道,背着那一千二百四十一条人命,我是活不下去的——二哥……二哥!你不是回来?报仇的吗,你怎么?还是这样心软啊!”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连眼神都开始涣散,叶亭宴终于端不住那鎏金酒杯,手一抖,就将它打翻在了一侧的池塘当中:“你到底是我的血亲——”
“别傻了,是我们从前不懂啊,生在皇家,所谓棠棣之华……只有你一个人当真而已,”宋枝雨连连摇头,忽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颠三倒四地道,“二哥……我交给了苏絮,你知不知道,苏絮她早就知道了,她没有、没有……”
远山传来?铮然一声琴响,不知是否此处不如宫中温暖的缘故,池塘中的荷花都还没?有开,风吹过沉重的花苞,将它吹得四处摇摆。
她气息已失,遗憾地垂了手,最终还是没有说完想说的话。
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叶亭宴失魂落魄地从公主的园中走出,守候多时的朱雀卫也?没?有再问,进门去处理公主的尸体,只有元鸣见他神情不对,跟着?他跳上了马车。
“公子,计划可有不妥之处?”
没?有回答,元鸣抬头,瞧见叶亭宴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方才宋枝雨的血只溅到了他的衣袖上,这双手一滴血都没?有染。
然而叶亭宴深深垂头,怔然瞧着?,越瞧越是触目惊心——苍白的双手,血色很淡,它那么?修长美丽,握过国之重器、握过心上人的手,染了亲人手心的冷汗,仍旧显得很干净。
只有他顺着?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和涔涔流淌着?鲜血的青筋,看出了潜藏其下的阴诡颜色。
有声音自东山之上传回来?,说“这如何还能称‘道’”,说“我不为,是因我不屑”。
话语交织,纷乱一片,他闭上眼睛企图静心,却在黑暗中看见宋澜握着短剑刺进他的胸口?,画面倏忽一转,手中的剑又变为朱笔,他握着?那笔,在卷宗上缓缓地写下一行字——宫人供述宁乐公主宋枝雨为皇后遇刺祸首,臣举证良毕。
元鸣见他久久不答话,心中不免一凛,正欲再问,却听叶亭宴自言自语道:“是了,我同他,也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他倚着?马车内壁,想起逯恒,想起林召,纵然他上书保全了林氏三族,可?这其中折损,又岂是能够算尽的?
随后他想起暗无天日的狱中一月,想起被摧毁的半生,恨意与?茫然交织,一时无从落笔。
最后一切声音陡然消失,恍然中他似乎回到了当年被叶三带着?的死士拼死从内宫救出来?的时候,那时他就是这样倚在马车的车壁上,遍体鳞伤、双目失明,车从人声鼎沸处过,他听见有人在外齐颂一首诗,每一个字他都听在耳中,就是不能理解它们是什么意思。
哀金天?,幽冥杳杳出青兕,招魂直上碧霄间。
你们为谁招魂?送谁去往碧霄云间??
靖和?四年?,端午前日,宁乐长公主宋枝雨病逝府中,秘不发?丧,秋时方闻死讯。
公主少即嗜文,性情张扬,后不知为何闭门谢客、一生未嫁,世人猜测,或许是因为她一生中最闻名的一首诗酿出了流血惨案,公主过于?自责,最后才郁郁而终。
只是这些?猜测最终都如浮云般流散,湮灭为了史书上一个简短的“薨”字。
*
天?狩三年?,除夕方过,元月仍是凄冷,疏星淡月。
皇帝的病已经缱绻了一月有余,太医院院首连老师父都请了回来?,仍不见几分起色。
上元前一日,宋泠领诸皇子皇女侍疾时,提请罢了今年?的汴河大祭,改为祈福礼。
宰辅出言反对,称礼不可?废。
皇帝斟酌再三,还是执意要皇太子代行大祭,其意众人皆知——皇帝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衰老,以及将要死亡的事实,开始为新皇登基造势了。
宋泠加礼服后重来拜别,御驾从乾方殿蜿蜒而去,宋枝雨随着?众人下跪,山呼“千岁”。
她并无多少意外,宋泠十二岁便加封了皇太子,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不仅有美誉、有民心,还颇为照拂兄弟姐妹,内廷之中都无人生过同他夺嫡的念头。
只有储妃讨厌了些?——苏落薇同她自小认识,是她在皇庭中鲜少遇见的、不肯让着自己的世家女,后来?甘侍郎入宫,她们二人比文墨比书艺,最后她败下阵来?,与?她结了梁子。
不过说起来?,这些梁子都是小儿女好胜心罢了,宋枝雨在府中写字时,还恨恨地想,落薇应该能做个不错的皇后,而她定然没?有如同皇后一般风光的机会,只能白白认下甘侍郎的选择。
想来真是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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