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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澜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ldo;然后呢?&rdo;&ldo;你性子沉稳,他却不是,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小小年纪便歹毒至极,在与你一道练功时突然抽身而出,害你奄奄一息,险些走火入魔。&rdo;鬼姑姑道,&ldo;为了救你,我不得不用他做药引,在血中养了红莲蛊,用来替你续命。&rdo;萧澜皱眉:&ldo;红莲蛊?&rdo;&ldo;待你接任掌门之际,我自会告诉你这是什么。&rdo;鬼姑姑道,&ldo;你现在只需知道,原本你与他都是不必死的,他只要每十年取一次体内蛊虫替你续命,便能相安无事。谁料在陆无名将他接走后,却背弃承诺私自找了高人,将他体内的蛊虫逐年取出大半,生生断了你的活路。&rdo;萧澜问:&ldo;所以我就要死?&rdo;&ldo;没有续命之物,你要怎么活?&rdo;鬼姑姑声音苍老,&ldo;事到如今,唯有陆明玉死了,以他的心头血入药,你方有一线生机。&rdo;萧澜沉默片刻,叹气:&ldo;原来如此。&rdo;&ldo;仍旧要坚持你的愚蠢决定吗?&rdo;鬼姑姑问,&ldo;你豁出自己的命也要护着他,可陆明玉呢?他分明就知道红莲蛊之事,可曾同你提过半句?&rdo;萧澜道:&ldo;姑姑息怒。&rdo;&ldo;罢了!&rdo;鬼姑姑道,&ldo;你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我却不能再由着你胡闹下去,来人!&rdo;屋内呼啦啦涌进来一群冥月墓弟子,手中拿着短刀与金丝网,虎视眈眈。萧澜后退两步:&ldo;姑姑要做什么?&rdo;&ldo;若这城中传开消息,说冥月墓的少主人红莲毒发命不久矣,你猜陆明玉会不会来救你?&rdo;鬼姑姑声音冰冷,&ldo;若他来了,正好替你解毒续命;可我猜他八成不会来,却也罢,正好断了你一厢情愿的好意。&rdo;萧澜沉声道:&ldo;姑姑别逼澜儿动手。&rdo;&ldo;我逼你动手?&rdo;鬼姑姑笑得惨淡,&ldo;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就听话乖顺,却没想到才出墓不到半年,为了一个置你生死于不顾的陆明玉,便要同我为敌?&rdo;萧澜右手暗自握紧乌金鞭梢。鬼姑姑眼色一厉:&ldo;上!&rdo;周围弟子齐齐答应,一起攻了上来。萧澜回身出鞭扫开面前阻碍,一跃出了窗户。鬼姑姑怒道:&ldo;给我追!&rdo;身后是甩不掉的鬼魅魂影,萧澜穿过长街,刚欲攀上城墙,身后却传来一阵惨叫声。回身就见一白衣人不知从何而来,轻纱蒙面出手如风,冥月墓弟子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眨眼就东倒西歪躺在了地上。&ldo;你是谁!&rdo;黑蜘蛛捂着胸口,神情痛苦发问。对方嗤笑一声,上前一把握住萧澜的手腕飞上城墙,腾空隐匿在了无边夜色中。城外风雪茫茫,枯树林中,萧澜问:&ldo;阁下是何人?&rdo;那白衣人解下面纱,似笑非笑看着他:&ldo;怎么,不认得了?&rdo;萧澜摇头。季灏定定看了他一阵,叹气:&ldo;原来你当真失忆了。&rdo;萧澜道:&ldo;既知道在下失忆,那阁下不如自报名号?&rdo;季灏背着手:&ldo;我偏不说。&rdo;萧澜抱拳:&ldo;那今日多谢出手相救,告辞。&rdo;没料到此人竟然说走就走,季灏在他身后道:&ldo;喂!&rdo;萧澜嘴角一扬,却未停下脚步。&ldo;你当真不记得我了?&rdo;季灏追上前两步,伸手拉住他的衣袖,&ldo;回来!&rdo;萧澜好笑:&ldo;所以阁下这是打算说了?&rdo;季灏握着拳在他眼前展开,掌心一枚红花玉佩,剔透玲珑。萧澜皱眉。季灏眼底带着三分期许三分笑,黑发如墨散落肩头。林威隐在树林暗处,纳闷看着前头二人。他先前在城中巡视,无意中却瞥见一个身影像极了二当家,心中生疑就跟了上去,却没想到竟会一路目睹此人与冥月墓的弟子交手,最后又拉着萧澜到这荒郊野外,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莫非有个表兄弟不成,林威暗自嘀咕,也不知自己要不要接着盯‐‐若对方与萧澜相熟,那该没什么问题才是,还是撤了吧。主意打定,林威刚打算转身走人,却见萧澜手背在身后,冲自己的方向微微摆了摆。……青苍山小院中,陶玉儿依旧在缝衣裳,陆追坐在他身边,趴在桌上看银针穿梭,眼睛也不眨。陶玉儿笑:&ldo;这有何好看的。&rdo;陆追道:&ldo;夫人这一身衣服做了挺久。&rdo;&ldo;闲来无事,消磨时间罢了,澜儿也不缺这一套衣裳穿。&rdo;陶玉儿道,&ldo;待这件缝好了,我替你也做套新衣。&rdo;陆追笑:&ldo;多谢夫人。&rdo;阿六在旁蹲着吃花生,听得一脸羡慕。岳大刀用胳膊拱拱他:&ldo;你也想要新衣服啊?不如我做给你。&rdo;阿六嫌弃:&ldo;你又不是我娘。&rdo;而且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做针线活。岳大刀盯着他看了一阵,幽幽道:&ldo;我现在发现,若同你一比,羽流觞似乎也不算太讨厌了。&rdo;毕竟一个完全不出现的人,与一个三言两语就能气哭自己的人,还是前者要更省心些。-红月毒蛇一般的欲望星稀月朗,将漆黑的枯树林笼上一层银纱,枝头积雪扑簌落下,星点飘在墨黑发间。萧澜手中握着那朵玉花,与自己乌金鞭梢上的红玉佩一样,都是娇艳欲滴的颜色,青色的穗子,细看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季灏道:&ldo;这两朵玉花本是一对,你现在总该想起来了吧?&rdo;萧澜依旧摇头。季灏定定看了他一会,敛眉叹气,抱着膝盖坐在树下。萧澜开口:&ldo;你很像一个人。&rdo;季灏问:&ldo;陆明玉?&rdo;萧澜道:&ldo;你也认得他。&rdo;季灏将那红花玉佩从他手中狠狠抽走,自嘲一笑:&ldo;原来你忘了我,却仍记得他。&rdo;萧澜皱眉:&ldo;我该记得你?&rdo;季灏嘴唇微启,瞳仁暗黑,声音低若蚊呐:&ldo;在这世间你最该记住的,就是我。&rdo;天上月华兀然变暗,细看却是蒙上了一层血红。林地中窸窸窣窣,分明就是隆冬飘雪时节,却像是初春惊蛰百虫出洞,在枯草与碎石间沙沙蜿蜒穿行。妖异的香气溢满四野,幻境中红花渐次开放,恍惚而又热烈,映得面前人面容也模糊起来,与记忆中的碎片重叠,最后只余一身如雪白衣。季灏单手接住他瘫软的身体,眼底华光瞬间消散,只余下一抹似有似无的笑。&ldo;嚯。&rdo;青苍山上,阿六抬头,&ldo;还是头回见这红彤彤的月亮。&rdo;&ldo;是鬼月。&rdo;陆追道,&ldo;大凶之兆。&rdo;阿六心里略微嫌弃,这大过年的,怎么跑出来个大凶之兆。&ldo;鬼月现,则正气弱,邪气强。&rdo;陆追道,&ldo;荒战冤邪,秽魔当道,若放在民间,是要吃猪蹄去霉运的。&rdo;阿六当机立断:&ldo;我这就去炖一锅。&rdo;陶玉儿却眉头紧皱。&ldo;夫人,&rdo;陆追替他将筐里的针线收拾好,问,&ldo;怎么了?&rdo;&ldo;总觉得这红月来得有些突兀,&rdo;陶玉儿道,&ldo;心里没底。&rdo;&ldo;只是一轮月亮罢了。&rdo;陆追道,&ldo;夫人许是因为太过挂念萧兄,才会如此魂不守舍。&rdo;&ldo;但愿吧。&rdo;陶玉儿握着他的手叹气,&ldo;只盼这事能早些结束才好。&rdo;陆追答应一声,又抬头看了眼天边那红月。层叠黑云如絮,簇着当中一汪惨淡暗血,给这寂静的冬夜更添几分诡异萧瑟。&ldo;早些回去休息吧。&rdo;陶玉儿道,&ldo;澜儿走时便叮嘱过我,要让你好好吃饭睡觉,别的什么都不准做。&rdo;陆追笑:&ldo;是吗?&rdo;&ldo;他还当真挺关心你。&rdo;陶玉儿拉着他站起来,&ldo;回房吧,等会又要起风了。&rdo;陆追答应一声,推门进了卧房。窗户是关着的,将那凄凄凉凉的月光阻隔在外,点亮烛火之后,屋中也多了几分跳动暖意。阿六很快便烧好热水送来,陆追沐浴之后躺回床上,望着床顶斑驳花纹出神‐‐陈年木料刻着交颈鸳鸯,荷叶田田隐入水波,漾出一池涟漪。被褥虽都换过新的,却还是能隐约闻到那日缠绵后的气息,埋首在枕间,便像是被他重新拥入了怀里,呼吸是灼热的,心是热的,血也是热的。心间躁动蠢蠢欲出,空虚在黑夜中发酵升腾,陆追眉头皱着,左手死死抓住床单,紧闭着眼睛不愿睁开,牙齿也咬住下唇,仿佛一不小心,便会让酥软呻吟泻出唇角。他从来便不是一个纵欲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心性淡漠‐‐唯有面对萧澜时除外。他爱他,爱到血脉与灵魂里都只剩这一个名字,呼啸如狂风卷过旷野,爱到哪怕明知前方是火海刀山,也想拖着疲惫与伤痕累累的身躯去闯一闯。幸好,老天也将同样热烈而又近乎疯狂的感情给了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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