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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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没留?但人家说要赶船,难道强留着不让走?”
杜妙隆无限惋惜地叹息了一会,走到桌前一看,雪白的宣纸上,写着一首《踏莎行》:雪暗山明,溪深花早。行人马上诗成了,归来闻说妙隆歌,金陵却比蓬莱渺。宝镜慵窥,玉容空好,梁尘不动歌声悄。无人知我此时情,春风一枕松窗晓。
吟哦再三,越发悔之无极:“要早知道他今天来,我死都不会出门的。”
老鸨嗑着瓜子不以为然地嘟嚷:“这些年你什么官没见过,皇帝老儿的朝廷上排得上座次的你起码睡了一半了。这姓卢的一看随从排场就不是宦囊丰厚的,也值得你这样可惜。”
“你不懂”,杜妙隆伸出纤纤玉指抚摸着那张宣纸,嘴里喃喃自语:“官声一流,人品一流,才学一流,如此俊杰,我杜妙隆居然错失良机,无缘一晤,就算占着这金陵第一花魁的宝座,睡尽了朝廷百官,又有什么意思?”
“妙儿,你想干什么?”老鸨大惊失色,她的摇钱树啊,不会看上了这姓卢的,打算跟去从良吧?
仔细一想,不应该呀,两人根本还没见着不是?她从十一岁开始当雏妓。到现在当老鸨,在青楼里打滚了近三十载,从没听过哪个妓女一听说某嫖客的大名就跟他跑了的。且先定定神,别自己吓自己。
老鸨心慌,杜妙隆心苦,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想干什么,能干得成吗?人都走了。”
老鸨轻吁了一口气。乐呵呵地说:“确实干不成了。他那个时候搭船的话,现在快到果岭啦。”
杜妙隆烂着脸瘫坐在椅子上。
这时。侍立在杜妙隆后面的小丫鬟提醒道:“妙姐,新年地时候你曾发下宏愿,要睡遍朝廷百官,尤其是蒙古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你要在不足一丈的战场上征服蒙古鞑子,替我们汉人出一口气。不会今日一听卢大人的名字就忘了吧。”
老鸨乐了,杜妙隆也忍俊不禁:“小蹄子,平时交代你的事你总丢三落四,就这句你记得牢。”
老鸨向机灵的小丫鬟竖起了大拇指。
吼,她的摇钱树保住了。。。果岭,山清水秀。卢挚站在船舷上惬意地看着岸上的景致。
“疏斋兄,没见着那金陵花魁杜妙隆,你是不是很遗憾。”
卢挚回头道:“没有啊,你看我现在像很遗憾的样子吗?”
李定尧上下打量着他:“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我有点好奇,你在明知道时间很紧地情况下。还抽空去花街访名妓,别告诉我你只是突然起了色心,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卢挚微微笑道:“其实你只要把我写给她地那首词看一遍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首《踏莎行》?”李定尧在脑海里搜寻着,卢挚刚写完的时候他看过一遍的,现在还有些印象,可是他一句句琢磨过去。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卢挚给他提示:“归来闻说妙隆歌。”
李定尧还是一头雾水:“杜妙隆能被抬举为金陵第一。本来就是靠她的歌喉啊。若说长相,这东西从来见仁见智。有的说她最漂亮,有地说她不过尔尔。平心而论,金陵城要找出比她漂亮的也不难,只是她名头最响,大伙儿也就认她第一了。”
“歌喉!”卢挚用加重的语气说出这两个字,然后问:“那你说说看,她的歌喉有什么特点?金陵城要找出唱得比她好的应该也不难吧。”
“是不难,可问题是,只有她模仿珠帘秀最微妙微俏,啊……我明白了,与其说你慕名前往,不如说你慕声前往,对不对?”
卢挚点了点头,看着葱茏的山色沉吟不语。
说到这里,李定尧也很感概:“自芙蓉班回京后,江南这边的戏迷再也听不到珠帘秀地声音了,于是一批擅于模仿的歌妓开始走红,杜妙隆便是其中的翘楚。想那珠帘秀也确实是个奇女子,是她开创了杂剧的新时代,在江南,她几乎成了杂剧的象征,江南之人提起杂剧,必提起珠帘秀。”
卢挚似乎陷入对往昔地回忆中,情不自禁地称叹:“江南之人,未知有杂剧,先知有珠帘秀。第一批进戏院看杂剧的江南人,不是冲着杂剧,而是冲着珠帘秀的名头而去的。”
李定尧忙说:“这里面,你功不可没哦。当年在杭州,是你发起了南北戏后擂台赛,是你把她推向戏曲最前沿,借打败南戏皇后之机一举成名。”
提起当年,卢挚笑得好开心:“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女孩日后必成大器,果不其然!现在的杂剧舞台,珠帘秀无人可及。”
李定尧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你第一眼见到她就爱上她了呢。”
“少胡说,我比她大十岁,遇到她地时候,我早已娶亲生子。”嘴里虽然这样说,表情却明显地不自然。
“那又如何?你一个堂堂宣慰使,娶一个唱戏地女伶做小星还是抬举她了呢。”
“珠帘秀不比别人。”
他何尝没动过这个心事,甚至曾悄悄派人去打听她的情况,准备待时机成熟就向她地父亲和师傅提亲可是传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在惊讶之余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原来她身边不仅有豪门阔少寸步不离地守候,甚至连左相府的公子都对她一往情深。跟他们比起来,他什么优势都没有。论钱财,他无法跟关家比;论地位,他无法跟左相府的公子比。
他没有优势,只有劣势:他已婚,还比她年长十岁,这些都是致命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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