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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很大,花园属于王府的另半边,这回王爷在二进,穿过两扇月dong门就到了。因为这王府没有福晋,一大家子都围着主子一个人的喜好转。大英和前朝一样,崇尚藏传佛教,因此务政的地方也设转经楼。定宜经过那楼的时候仰头看,huang铜雕铸的经筒上刻着古怪的文字,四面开门,门里坐着一尊白度母,法相寂静、殊妙庄严。
&1dquo;白度母救度八难,是观世音的化身。”她看得出神的时候,身后一个嗓音娓娓道,&1dquo;潜心修为,入她法门,还可使智慧生长。”
定宜想起来,她爹妈在世时也供奉过这么一尊菩萨,只不过颜色不同,他们家那位是绿色的。度母有五种颜色,源于观音,但各司其职。她回笑道:&1dquo;我师父说我缺心眼儿,往后我也要往家请一尊,拜了这位菩萨,我就能变得机灵点儿了。”
王爷站在晨曦中,穿一身柳叶青便袍,玉带束腰,愈显得朗朗若朝霞举。他倒是常带着笑,笑起来也好看,不显得过分张扬,让人觉得暖心。定宜稍怔了下,扫袖打个千儿,仰脖儿道:&1dquo;您看您还出来迎我,多不好意思呀。”她嘿嘿打两声,提起篮子让他瞧,&1dquo;我昨儿傍晚摘的桑果儿,拿井水湃了一晚上,洗得可gan净了。回头您尝尝,不用浇桂花蜜糖,一点儿都不酸,和您小时候吃的一准儿不同。”
弘策没想到他真把这事放在心上了,他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童年的事,更多的是怀念,并不当真为了吃。可既然拿来了,不能不领他的qíng。院里太监往来,忙着归置他要带上的文房和卷宗,他是闹心了才出来的,便朝北一指说:&1dquo;上凉亭里去吧,那儿清静些。”
定宜应个嗻,他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跟着。太阳刚升起来不久,劲头不足,淡淡的一轮挂在蟹壳青的天幕上,连光都是柔软的。十二爷的影子斜照过来,堪堪落在她袍角上,她低头看,浮动的轮廓和被风扬起的梢,有种现世安稳的况味。
王府的花园,曲径通幽。沿着青石铺就的甬道往前,稠密的竹叶间隐隐露出檐角,再往前些就看明白了,那里有座玲珑的亭子,檐下落着&1dquo;凉风有信”的匾额。竹林深处别有dong天,这里的景致和她穿街过巷瞧见的不一样,大夏天的,外头是huang土道儿,蝉声鸣得人口gan舌燥。一到这儿呢,顿时清凉四起,一个伏天在这里待着,连痱子都不长了。
想到痱子,背过手去蹭了蹭脊梁。王爷在石桌前落座,她赶紧把篮子里的碗端了出来。穷家子没有jīng美的瓷器装吃食,厚足圈儿蓝边碗,没有盖子怎么办呢?大碗扣小碗。
她笑着说:&1dquo;您别嫌弃,咱们供不起玉石荷叶盘儿,凑合拿吃饭的碗装来的。”她站在一边,往前敬献,&1dquo;要觉得好就多吃两个,要是觉得不合脾胃,扔了也不可惜,横竖是自己摘的。”
这孩子倒有股庄户人的实诚。弘策打眼看碗里,那桑果真是熟透了,个头那么大,粒粒籽儿饱满。他想起开蒙那会子从哥哥手底下捡剩的,那些又小又红,和眼前这个没法比。
王爷人长得斯文,吃东西的样子也很雅致,不慌不忙的,不像夏至,一碗饭摆在他面前,他能把脑袋埋进碗口里。定宜眼巴巴看着他,那兰花尖儿白得玉一样,在紫红的果子间游走,单是观摩就觉得赏心悦目。他嘴一抿呀,她就紧张起来,仔细看他神色,绷着弦儿问:&1dquo;王爷,您觉得吃口怎么样?”
王爷慢慢笑起来,桑葚红红的汁子晕染了他的嘴唇,像姑娘点了口脂似的。他说好,&1dquo;真和我小时候吃的不一样,难怪他们为抢一棵树大打出手呢。我那会儿就想,味道也不怎么样,犯得着这么拼命吗,原来是没见识到它的好。”
&1dquo;那您多吃。”定宜找了个最饱满的,捏着小把儿放在碗边上,&1dquo;您吃这个,这个更好。”
他们是帝王家出身,吃什么都有规矩,嘴上得节制,宫里时如此,建了自己的府邸也是如此。外面的人是不知道的,对小树来说爱吃就吃、爱睡就睡,可以顺其自然,他却不同。犹记得儿时宫里过节,他贪嘴多吃了一块枣泥糕,他母亲就派jīng奇来训斥,从酉时到戌时,整整一个时辰的教诲,足够记上一辈子了。
他摇摇头,把碗推开了。
定宜看着那碗果子觉得怅然,王爷胃口小,换了她,一炷香就见底了。不吃就不吃了吧!一头收拾一头道:&1dquo;我今儿来要和王爷回个事儿,昨天我在风雅居替七爷挑了只鸟儿,七爷一高兴,答应让我进侍卫班了。早前让我搬花盆我没gan,绝不是因为怕苦,我有我的念想。我也和您说起过,打算回去伺候师父的,可七爷既然给了这机会,就不想白错过。我和师父回禀了,师父也赞同我,过会儿我就上贤王府报到去了。”
弘策有点意外,&1dquo;贤王府的戈什哈可不好当,以你的身手,能在那儿立足?”
这个说出来不太光彩,定宜腼腆道:&1dquo;也不是当戈什哈,就是在侍卫处挂个虚职。七爷上北边要带两只鸟儿,我专门负责伺候那鸟儿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种荒唐主意也只有弘韬想得出来。那么冷的天带着鸟,回头鸟冻死了算谁的?
他的手指蜷曲起来松松拢着,缓声道:&1dquo;越往北,越是滴水成冰的气候。你能保证七爷的宝贝毫无损?万一有个闪失,七爷要问罪,你在他手底下,我连求qíng的余地都没有。”
定宜觉得既到了这一步,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长白山近在眼前,一勾手就能够着,这会儿刀山火海都阻挡不了她。她这一路走来,尽是且走且看,能活多久命里有定数,横竖是这样了,没准死了倒生了。
她笑道:&1dquo;我就是想跟您一块儿出门看看,没琢磨那许多。”
他略蹙了蹙眉,&1dquo;既然横了心要去,同我直说就是了,何苦这样?”
定宜闷头嘀咕:&1dquo;我不是不好意思死皮赖脸嘛,和您提几回您都不答应,我只有自己想办法了。”她腾挪到王爷身边,他似乎不太高兴,眼里的金圈儿隐隐绰绰,看不真切。她挠挠头皮说,&1dquo;您别担心,我自有办法。实在冷就捂着,不让它们露头就行了。那么点儿小的玩意儿,我暖着它们,冻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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