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太宗(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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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不清的悲戚,好像一条条铁索,死死地缠绕在萧长陵那颗孤寂的心尖,令他动弹不得;多年的悲怆与伤痛,仿佛是一团由薄膜包裹于胸膛的火球,一旦爆裂开来,霎时便能燃遍四野。
萧长陵心下凄然。
当年离开上京,北上晋阳之后,他就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了,而只是杀人盈野的的靖北枭雄。或许,正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再也没有亲情,再也没有爱情,有的只是一副冰冷的躯壳。他想逃离,逃离这层层叠叠的宫墙,逃离这诡诈阴暗的人心,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从那以后,他便暗自誓:终有一日,我萧长陵要将失去的一切全部夺回来——皇位,江山,权力,婉儿!
十年风雨,十年金戈,十年铁血,他统率靖北大军,南征北讨,杀戮四方,纵观九州河山,尽是在靖北铁骑碾压下的满目疮痍。而在那段动荡的岁月里,天下风起云涌,大漠狼烟,他的战车,踏出了一条带血的道路;他的屠刀,劈开了一层阴谋的雾霾;他的号令,也裹挟着漫天绵绵不绝的哭声……
王旗,铁骑,刀锋,卷带起横绝八荒的鲜血。
长枪,骏马,剑气,激扬起弥漫苍穹的风沙。
这条孤独的枭雄之路,唯有一路走完,惟其如此,才能淡忘掉从前的耻辱,忘却掉昔日的伤痛。
回忆渐渐褪去,萧长陵终于昂起了他那高贵的头颅,眸中泛起些许潮意;这时,几点朦胧的水雾,顺着萧长陵的眼眶深处,缓缓溢出,两行氤氲的泪水,经由他棱角分明的两鬓,悄然流下,打湿了靖北之王清俊如玉的面庞,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始终无法从沉沉的哀思之中,脱身而出,仿佛卷入进了一个无底的漩涡,被永远定格在了九幽之下。
微弱的烛光下,萧长陵茕茕孑立的身影,愈显得缥缈。
“爹,我回来了。”
……
玄冬之夜,万籁俱寂。
凄清、潮冷、阴郁、彻骨,于无声无息间,笼罩在太宗庙庭的上空,覆盖了袅袅升起的青烟。
“二郎。”
忽然,就在这满庭冷寂之际,一个凌虚的声音,仿佛从云端飘来,贯穿在帝王英魂之上,轻拂过萧长陵的耳畔,传递来了一抹幽冥的寒意;这是一声久违的呼唤,对于萧长陵而言,“二郎”这个爱称,全天下只有三个人才能这样称呼自己:父皇、母后和婉儿,即便是他的那位皇帝哥哥,乃至是身为三十万镇西军统帅,与自己齐名,并列大周帝国双子将星的阿姊,也从未叫过自己“二郎”。
“谁!”
听见这神秘的声音,方才还在迷惘的萧长陵,瞬间清醒过来,目光陡然生寒,举目四下望去,竟空无一人。
忽然,萧长陵双眼微眯,原本敏锐如剑的视线,逐渐变得黯淡下来;透过室内暗黄的灯影,靖北之王的眼前,骤然浮现起一片海市蜃楼:
只见,宽阔的海面上,凭空矗立起一座宏伟的都市,城中闾里纵横,街巷如织,驰道繁华,车马往来,行人匆匆;不一会儿,一座金碧辉煌的宫阙,横贯云海,宫门前的楼阁,高大巍峨,庄肃威严,杏黄龙旗猎猎飞扬……
萧长陵凝眸远眺。
茫茫海雾间,父皇母后缓缓走来。他们正值盛年,父皇看上去还是四十多岁的模样,母后依旧英气勃勃,而他自己则永远停留在了十六岁。
转眼,罡风大作,父皇和母后的身影,隐没在了云雾深处。
无声的啜泣,滚烫的泪水,胸腔中砰砰敲击的心跳,还有那抹怅然若失的彷徨,万般伤怀萦绕心头,使得萧长陵的双眼愈加模糊,模糊到无法辨清哪里是尘世,哪里又是梦境……
静夜之中,萧长陵倦意浓浓地闭上眼睛。
爱与恨,情与仇,江山与美人,家国与春秋,无数恩怨纠葛,恍如一幅长长的画卷,都在此刻徐徐展开:
记得许多年前,在那个永兴七年的春天,上京城内春光明媚,煦日和风;然而,在那座被誉为“帝国中枢”,雄踞上京数十年,依旧巍然不动的太极殿前,却已是一幕腥风血雨。
塞外,狼烟甫灭。
京师,乱局骤起。
那一日,太极殿前,三千御林军,满甲而列,刀枪耀眼,森严结阵如拒马。
“御林军听令,将这个逆子,给朕拿下!”
随着大周天子一声龙啸,大片急促的脚步声,立时从上空传来;刹那间,只见,太极宫殿顶上、乾阳门、丽正门所在廊道的顶上,以及月华门的顶上,四面八方,站满了手持弓箭的羽林虎贲。
冰冷的箭镞,闪烁着慑人的厉芒,森寒地对准下方那一袭傲岸兀立在玉阶之下的飘逸白衣。
“皇宫禁地,秦王止步,殿下若再向前,休怪标下无礼。”郝廷玉佩剑,高声喝道。
白衣男子漠然不语,双目仿佛喷射出一簇丈余长的幽火。
“唰”的一声清越龙吟,承影长剑缓缓出鞘,在春日阳光的映照下,古意盎然,闪耀着一束奇异的剑影;倏忽间,白衣男子那张平静镇定的脸庞之上,浮漾起一丝冷峻的笑容。
他笑了。
郝廷玉眼前猛然一花,一道寒光扑面,白衣男子已到面前,郝廷玉纵身后跃,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当!”男子手中的承影长剑,重重地劈在郝廷玉的胸前,郝廷玉一声惨叫,身体仿如被千斤铁锤击中,斜飞出去,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两旁的御林军见状,立刻里三层外三层,狂吼着围攻上来。雪亮的承影,顿时化作漫天寒流,眨眼的工夫,御林军便如刀下的厉鬼,倒下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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