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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云此时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能说甚么呢,只能说她高估了自己,她们今日本不该相见的。
冬云沉默着不开口,可是俞晚霁却好似都懂。她将冬云的手放在心口,凄然笑着,说道:“我知道,不管甚么时候,你都愿意带我走的。”
俞晚霁握住她的手,好似握住了一线生机。她目光里不再是一片沉沉郁色,反而漫起了炙热的祈望。只听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冬云,你再等我三年好么?”
“过了三年,我跟你走,我跟你去江南。”她的女儿才十二岁,和她当年一样,不甘于这教条捆绑。她不能再由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兴许是她握住自己的手太热,也兴许是她的目光太热,冬云最终,小声地答了一句:“好。”
自那之后,冬云回了遂州。可她每隔一个月,都能收到俞晚霁送来的信。
第一年,俞晚霁还有所顾忌,只是写些近况和家常。冬云的回信也很有分寸,除了她的身体,其余的都不多问。俞晚霁在信中写道:原本冬日是最难过的,她要是稍不注意感染了风寒,那便容易牵动心疾。可是这一年想着冬云,大约是心中欣喜,所以身子也还算爽利,平平稳稳地过了一个冬去。
也许是这一整年的书信都过分克制,等到了第二年,俞晚霁便干脆将想说的话写成藏头诗寄来。初读时,冬云还不知所以然。可再读第二遍,将开头第一个字连起来时,她便羞得直接将信纸反过来扣在桌上,不敢再读第二遍。
秋季时,也许是离两人约定之期只剩半年,所以俞晚霁信中写的,除了对冬云的思念外,都是对两人去江南隐居后的幻想。这些书信好似火星子一般,燎得冬云原本如死水一般心慢慢滚沸了起来。
冬季时,想到云州湿冷,冬云便给俞晚霁绣了一顶卧兔儿,绣工精巧,看得岑闻都有些眼馋,软磨硬泡地求冬云也给她绣一顶。可冬云这次干脆得很,她直接去绣庄替岑闻买了一顶回来,给岑闻气了好几日,最后还是疏雨不知道用甚么法子把人给哄好的。
将那卧兔儿寄出去的时候,岑闻说冬云连眼角都露着笑意。直到晚间对镜自照时,她才现,自己眼角眉梢的喜气确实是这遮都遮不住。
然而之后将近三个月里,冬云都没有收到云州来的回信。俞晚霁的书信,就这么断在了这年冬季。
冬云心中惶然,又去了几封信。等开了春,临近她们相约之日时,冬云才等到了江州来的书信,可是随信而来的,是晚霁的死讯。
晚霁本就心疾缠身,生育女儿时损耗了元气,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心头积怨,心力早已耗尽。
她信中说的那些,都是仗着冬云见不到她人,编出来的谎话。实际她早已在第一年冬日里油灯耗尽,冬云的出现,不过只是延缓了她的枯竭。
面色比那墙壁还要白上几分,冬云急急拆开了信,看见信纸上只有短短六个字:“江南遥,何日去。”
信封里头还附了一方绣囊,上头是两只穿花蝶。冬云垂着头,那凄然的神色只透出半边来。她伸手去拉那系带,可是手就是抖得停不下来,好几次都没能将那绣囊拉开。
极力克制着抖得停不下来的手,终于,冬云用指甲挑开了绳结,看见了绣囊里,是两绺紧紧结在一起的头。她能认出来,一绺是她的,另一绺是她梳过千次万次的——她的姑娘的头。
那年,她们初始情为何物,结以私定终生。俞晚霁便将这份遗憾带在身上,带了了十七年。
冬云痴痴地看着那头,眼前却模糊了起来。直到眼泪打在了手心里,她才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慢慢将那绺头握紧,她像是不知道怎么哭一样,将手攥成拳紧紧抵在嘴边。只能从喉间听得几声呜咽,却不闻半声撕心裂肺的哭号。
她想,江南太远了,她只要回到当年江州俞府。去给她的姑娘,再梳一回头,再更一次衣。
呜咽再也压不住,冬云将绣囊死死摁在了自己的心口,喉咙间出了像划过锈铁般刺耳的悲鸣。
眼泪砸在了地上,可地上是被分割成一格一格的白光。她循着光的朝向看见了外面柔曼春光,好像看到了当年她们初见时的景象。
看着看着,冬云痴痴笑了。
她想,如果她们能在江南,那这会儿,她一定要趁这春光,替晚霁折一枝春杏。
可惜了,东风未曾留情,自此之后,春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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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纠结过,因为我真的舍不得让她们be。可是冬云和晚霁之间,就是几乎没有he的可能。
一是按照晚霁的身体状况和心性,离开了冬云被迫嫁人,生儿育女,本身就是在折损她的寿命。二是因为冬云和晚霁之间的阻隔比岑闻和疏雨多太多了,一是阶级差异,二是造化弄人。疏雨和岑闻之间,隔的是疏雨向前迈的一步。可是冬云和晚霁中间,隔得就是万水千山了。一是物理意义上的山,冬云被卖后,晚霁花了很多年才打听到她的消息,这其间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二是精神意义上的山,阶级差异让冬云很无力,所以她即使鼓起勇气,也没有改变这个结局。
很可惜,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晚霁最终也还是去到了她和冬云的江南。
第62章番外三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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