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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应笑侬知道他的嗓子,虎音、炸音都很漂亮,心里是非他不可的,面儿上却冷着,“那可惜了,本来想请你到我们团坐坐。”
说话到了楼底下,应笑侬不进去,闲聊两句转身要走,张雷迅速反应了一下,回头叫住他:“喂,唱几个小时?”
应笑侬冰雪消融般笑了:“想什么呢哥哥,我们团长的台子,您就边上给搭一下,十分钟的戏!”
张雷完全被镇住了,十分钟,三万块,这不是唱戏,这是抢钱!
“你们那团……”他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明明动心,却死绷着,还绷不太住,“在哪儿?”
应笑侬转个身儿,向着来路:“我领你去看看?”
张雷在市剧团待了七年,按时有饭吃,偶尔有台上,七年里,工资只涨了几百块,肚子却大了好几圈,久没有闻到外头的空气,他想了:“走着!”
俩人开的他的车,哈弗SUV,在拥挤的车流中往市中心开,边开张雷边问:“你指的这道对吗,再开都到萃熙华都了。”
“就在萃熙华都,”应笑侬懒洋洋地说,“对面儿。”
张雷扫他一眼,一脸“没毛病吧”的嫌弃表情。
真到了大戏楼底下,他傻眼了,就在萃熙华都正对面,三层高,跟着应笑侬进去,藻井、雕梁、阑干,看得他一愣一愣的,一段芙蓉色的木楼梯,他踏上去一抬头,和正下楼的宝绽四目相对。
这是七年后他们的第二次见面,那时他是戏曲学院的优秀毕业生,而宝绽只是给应笑侬梳头的跟包,他甚至不记得那天的后台有这样一个人。
第80章
宝绽穿着一身黑长衫,肩背上是金线绣的几只仙鹤。
今早时阔亭把他叫到屋里,把长衫塞给他,说是从如意洲的进项里划了两千块,找老师傅订做的,按着他的尺寸,毫厘不差。
“这么多年你没一件好衣裳,”时阔亭边给他系腰间的扣子边说,“身价都三十万了,得有个团长的样子。”
宝绽笑出一口白牙:“三十万又不是给我的,是给咱们团的。”
“其实就是给你的,”时阔亭捋着他的前胸,“那天的戏,萨爽和陈柔恩还嫩,应笑侬美过头了,只有你,带着一股不群的凌霄气。”
凌霄气,宝绽看着他,这么多年,最懂自己、也最替他想的就是这个师哥,他们相依为命走过了十个春秋;时阔亭也回看着他,那么帅气,笑出一个小小的酒坑:“怎么着,有话跟你师哥说?”
宝绽腼腆地低下头,再抬起来,板着脸:“师哥,虽然你是管账的,但账上的钱不能乱花……”
“喂!”时阔亭一副扫兴的样子,“没劲了啊!”
宝绽笑了:“给大伙发了吧,”他抖着长衫下摆,转身开门,一副当家的沉稳气派,“这么多年欠大伙的,一次补上。”
眼下张雷仰视的就是穿着黑金长衫、气势夺人的宝绽,老话说人靠衣装,黑衣裹身的他真如乌云压城,让人不由得生出三分憷。
应笑侬要给两人介绍,宝绽和平时不大一样,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小侬,认识的,”他轻笑,“市京剧团的铜锤,张雷张老师。”
应笑侬诧异他一直记着这个人,记着他的脸、名字,还有行当,只是七年前市剧团后台的匆匆一面,他竟然至今没忘。
“请吧,”宝绽话不多说,一没请张雷到屋里坐,二没上一杯待客茶,直领着人往戏台走,要和他过戏。
张雷只觉得他傲,十分钟三万块的价码,市中心古色古香的戏楼,他有傲的本钱,但这是台下,上了台,寸短尺长全凭本事,张了嘴他再给他下马威。
二人在不大一方台上站定,张雷站惯了大舞台,咂了咂嘴:“这么个小台子,要是上大戏,也拨弄不开啊。”
“小地方,”宝绽颔首,“张老师多担待。”
没有伴奏,应笑侬给他们拍巴掌:“大扑台仓,大衣大衣个大——”
这一段是西皮原板,张雷扮的瓦岗寨李密先开腔,他气沉丹田,猛地一句:“这时候孤才把这宽心放!”
一嗓子,震得满台响,他有一条堪称华丽的喉咙,高亮,宽厚,还有韧性,如飞瀑击上了岩石,又像一狠劲儿撕开了绫罗,棱角虽大,粗犷中却带着细腻,有让人回味无穷的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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