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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须刻意回眸,我能察觉静伫一旁、伪扮成狱卒的风三少,内心汹涌的讶异情绪,同样在奔腾不止。沉沉吸一口气,与昭平无忌四目相望,我淡淡道,“是又如何?杨延风他数年来倾心爱慕叶姑娘,眼见她与无忌公子你同乘一辆马车,难免心情悒郁。”
“心情悒郁并不稀奇,可杨延风借酒对你大行轻薄之事,又算常理?”针锋相对,昭平无忌并不理屈,“我记得清清楚楚,推开厢房瞧见你的第一眼,你衣衫破损,眼角余泪未拭,分明……分明遭遇其他男子的凌|辱!除了与你同处一室的杨延风,还能有谁?”
话音刚落,如芒似箭的复杂目光,再度纷纷投向我,含了各不统一的内涵。不乏御史中丞的轻蔑,不乏拓跋平原的怔神,更不缺拓跋信陵的缄默无语……以至于伪装在我身侧的杨延风,亦瞠目结舌盯视着我,失神。
堂内的压抑感越来越沉重,昭平无忌冷漠的俊容一丝波动也没有,浑身散发着憎恨,阴霾得慎人的质问亦随之而来,“钦天监,你扪心自问,本公子究竟待你如何?十几年来如一日惦念着你的音容相貌,虽有一两位红颜知己伴在身旁,虽偶行风|流之事,却从未下定决心娶妻生子……试问盛京城内的皇亲贵胄,可有一位年近二十四的男儿郎,始终不娶,始终像我这般全心全意爱慕你?!不料,此份真情,竟被你视若草芥!盼不来以身相许,仅得到恩将仇报!”
迎着贺兰敏之微愕的注视,迎着拓跋平原恼火的目光,迎着风三少呆若木鸡的的眼神,我蓦然闹了个大红脸,蹙窘。
昭平无忌的阴沉神色,在我长时间的噤口不言后,有增无减,“倘若在下有心侮|辱你,身上必有你奋力抵抗时所留有的抓伤挠痕。然而,除去惟一刺中胸肋的重伤,我全身上下并无其它伤患!若没推测错误,我以为……”语意稍顿,他盯住我连日来消瘦太多的脸颊,倏然放轻了诉说,“钦天监大人,你与已故大将军杨延风早有暧昧情愫。前往【暖香阁】以酒解愁是假,偷|欢是真!未料,在下不适时宜的到访,打扰了你俩的龌|龊事……既惊恐你腹中骨肉被揣测并非帝裔,亦担忧奸|情败露无法再嫁,你索性刺伤在下,并颠倒是非黑白,栽赃陷害!”
身侧的风三少,彻底懵了。
“没有!”骇然提高音量答出二字,我审视着这张让我些许失意、些许自责的英俊面容,坚定地摇了摇头,强调,“我与杨延风清清白白,无任何私情。”事态发展至此,还有什么,比隐瞒杨延风与我的复杂过往来得更重要?
“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杨排风,何谈清白?!”此时的昭平无忌,与方才专横凌厉的气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分明是个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祸水!先受韶王嗾使,?卖身为婢混入威武将军府,不惜牺牲色|相诱|惑杨二公子盗取《武穆遗书》。待二公子战死杀场,未过丧期,便恬不知耻对继任大将军杨延风投怀送抱……直至杨延风逝世,你重新屈服于韶王淫|威,并与宇文昭则串通谋害幼主!即使你不是敌国细作,亦有扰乱朝纲、分邦离析之险恶用心。”
“无忌公子,您的情绪是否过于激动?”幽幽感慨,出自处乱不惊笑傲一切波折事态的拓跋信陵。不知为何,他明亮深邃的眸底,竟溢出一丝淡淡的袒护,令我怦然心悸,“右监大人刚刚才义正言辞申明:审案之事,应外避亲,内避仇……不仅仅怀王五弟,你也一样,颇容易由爱生恨,掺杂个人情绪而损伤公平公正。”
闻言,拓跋平原抿紧薄唇,昭平无忌亦绷紧俊脸。
“所言极是。况且,离子时仅余一炷香,不宜匆匆量刑——本官以为,重审之事倒不如暂且告此,诸位听审官也可归府歇息,莫耽误明日辰时的大丧。”不急不慢的回应,贺兰敏之彷佛根本不著急砍我脑袋,心平气和宣告,“鉴于韶王拓跋信陵曾擅离封地、私自返京,依北秦律法,应处以笞刑八十。至于钦天监杨氏……你单独留下,本官仍有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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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先放上来,或许会有修改(握拳!)
将爱
众人皆散,空荡荡的提审堂,贺兰敏之始终端正坐着,埋首卷宗。
长时间认真审阅厚厚一沓《廷尉遗补》卷宗,他偶尔抬首,似水眸光不经意停落在我五官面容时,他要么微微点头,要么舒缓眉尖对我礼貌浅笑…… 若在不谙炎凉世事的外人看来,高级政治犯的我,俨然成为一名伴读。
奈何跪地时间太长,惟觉双腿酸麻的我只好鼓足勇气,小心翼翼提醒道,“右监大人,您还想询问些什么?”
彷佛正陷入一件为难事,贺兰敏之并未答话,安谧目光仍流转于案头白纸黑字的书卷上,若有所思。
困惑地皱了皱鼻,我不动声色地撅起屁股,悄悄揉了揉胀痛不已的腿,同时斜眼往房梁顶处窥瞄,希望能从隐蔽角落处找到美人师父的踪影——咦,东南角没有,西北方位貌似也没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贺兰栖真究竟藏匿在哪?抑或,他根本就未曾前来?
我懊丧。
“钦天监的面部表情,一会儿艳阳高照一会儿阴云密布,实在是变化丰富。”倏然聆听到的几句语调平淡的诉说,令我刹那间分神,亦慌忙侧过脸去瞧贺兰敏之。还好还好,铺开宣纸执起毛笔的他,头也不抬淡淡问,“若觉得烦闷,可否劳烦你为本官磨墨?”
“好好!”答得点头如捣蒜。撇去芮之的胞弟不说、撇去栖真的小侄不谈,他是主审,我为嫌犯,不论从人伦常理,还是从官场名利场出发,我都有巴结他的充足理由。人笨脑袋空不要紧,关键时刻别进水进行~~
收敛别有用心的傻笑,我规规矩矩地站至贺兰敏之身旁,为他研墨,偶尔,趁他专心致志落笔书写公文的空档,近距离仔细打量他…… 嗯,他有着类似芮之的挺拔鼻梁,稍稍比芮之差了一两分神清俊朗;他的眉眼也很漂亮,却没有芮之那般柔和,反倒多了几许慧黠,至于他的唇…… 唇…………
蓦地,我忆起贺兰芮之吻我的那一幕。
唇齿之间的轻柔触碰仍可追忆,成人世界里的沉浮惆怅从未忘怀,只是,他带给我的羞赧欣喜,留给我的失落寂寞,却再也寻不回。真心爱一个人,不容易;遗忘一个人一些事,怎就如此艰难?
手背,忽然传来轻轻的触碰感,“本官,不喜欢墨太浓稠。”
啊?!
应声垂首,我意外发现砚台里的纹墨早已凝干。尴尬地,我往砚台里多添加了些水,不敢直视贺兰敏之的眼,边勤奋磨墨,边讷讷小声道,“抱歉……”
他没有回应,依然是寡言少语书写着什么,周身环绕的气氛稍稍开始压抑,直至苍逑有力的字迹占据了半边宣纸,他醇厚好听的声音才划破了寂静,“杨姑娘,你可知本官为何执意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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