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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公子瑶的车马开出国都,沿着驿道,驶向徐国。
她的“母亲”——荆国夫人率众宗妇前来相送。夫人泪眼婆娑,拉着妇,“亲结其缡”,为她系好佩巾,好让她在男方家里能够操持事物,奉事舅姑,给夫家带去好运。
赤华配合着做足了戏,国都百姓竞相围观,尽皆唏嘘。
送嫁的队伍依旧由公子旷带领。他鲜衣怒马,有时神气活现地走在最前头,有时却又故意落后,跟赤华的马车并排,按着腰间的宝剑,从半开的帘子里,对她暧昧而笑。
那晚的“刺客”始终没捉住,人们也始终猜不出他身份。挑嫁妆的壮丁队伍里,走失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伙子。这两件事也许有联系,也许没有。
这让荆旷多少有了些忌惮,没敢再在夜里闯赤华的房。
但赤华直觉感到,这一路上,未必风平浪静。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提醒我,男主的名字“偃”是生僻字,不会读_(:3」∠)_
敲黑板:yan三声,一俺——偃。别读错了啦o(* ̄▽ ̄*)o
第8章第8章
从荆到徐,一路北上。
马车辚辚,沿途散播春意。赤华离开荆国之时,正值桃花初放。而花神仿佛特意跟她迈出一致的脚步,待她行了十余日,远眺窗外,满眼依旧是初绽的花苞。
当然还有森林、湖泊和农田。她看到,黝黑的农夫们卷起裤腿,在汗水中种下生活的希望。妇女们采桑治蚕,砍柴畜牧,不介意抛头露面,露出黑红的面孔和健壮的臂膊。
四年前那场罕见的大风雪,让几乎全天下都饿了肚子。好在天时平衡,从那之后,鲜有极端的气候,民生逐渐恢复。赤华虽无权过问政事,但也察觉,供养到国都的禽肉帛酒,一年比一年丰富。
这才供出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瑶”。
在忙碌的间隙,百姓们擦着汗,远望华丽的婚车,躬身行礼。
然后他们各自劳作,口中唱着节奏鲜明的歌谣。
“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赤华有些脸热,放下了帘子,手指卷梢。
她鸠占鹊巢,冒名出嫁,心里其实并不十分安,总觉得哪年哪月,自己迟早会被打回原形,无路可去。夜里做梦,有时梦见自己裸着身子行于闹市,醒来以后,心烦意乱。
她想起临别前,荆侯对自己的一番叮嘱——与其说是叮嘱,不如说是告诫。他严厉地告诉她:“你的言行举止、谈吐见识,已经都训练得没有破绽。徐国无人见过阿瑶,只要你不露马脚,不会有人看出来。该怎么做,你都知道。”
荆侯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和天下诸侯贵族一样,留着一脸长须,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更老。他性子随和,长了一张耽于享乐的脸。他说他没什么争王成霸的追求,实在懒得励精图治。要不是朝中众人变着花样苦谏,说不定荆国真的就“无为而治”了。
只有一件事,荆侯再懒散也不得不重视:北方的徐国与己为邻,两国以荆河为界,画出一大片国界线来。徐国境内多崎岖,占尽山川之险,相比之下,荆国土地大部分一马平川,举目北眺,就有些仰人鼻息的意味。
邻里关系最难处,说好听了是唇齿相依,说不好听,就是远香近臭。徐国民风彪悍,国君又颇有野心。传说徐君好紫色——那是被大夏天子所厌弃的“不正之色”,完完全全的不合礼制。但徐君我行我素,每天一身紫袍招摇上殿,居然引得百官竞相效仿,可见人心浮躁。
虽说两国隔几年便结一次盟,也会在民间互通有无,也曾并肩携手打过几场仗,但在风云变幻、诸侯争霸之际,这些所谓“交情”,比光屁股小孩的肚兜还不值钱。
只有一种“交情”,是大约可以绵延世代的:血脉。
所以荆侯早早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许嫁给徐国长公子,盼得日后生出子嗣,承袭徐侯之位,世世代代留下他荆国的血统。
他还想给自己的儿子们求娶几个徐国女公子。可惜徐侯野心大,生了女儿一堆,已经全都广撒网,不是许了大夏,就是嫁到别国。于是荆侯手中可打的联姻牌,只剩下公子瑶一个。
偏偏那女孩运气差,还没到出的年纪就身染沉疴,别说给徐国“换血”,就连命都是勉强吊着。别说远嫁,怕是一出房门,一吹风,就能把她的魂吹走。
荆侯不甘。这桩婚约对荆国来说太重要。这几年来,两国其实貌合神离,几次险酿危机,都让他打着“姻亲”的旗号,强行和了稀泥。
眼看徐国催婚催得越来越紧,荆侯两难。
擅自送个奄奄一息的妇过去,等于直接抽人家的脸;低声下气地取消婚约,就算徐国能理解,也是他出尔反尔的没理。人家太子景龙也是青春大好年华,晚娶几年正妻,就等于少生好几个嫡子,损失不可估量。
最好是徐国那边能善解人意,主动退婚,做那个坏人。
但荆侯派人旁敲侧击了好几次,太子景龙的态度始终很坚决:非卿不娶,我等。
如此深情守约,传扬出去,赢得了天下美名,反而让荆侯更加骑虎难下。
好在有赤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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