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魇（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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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强大的推力，一闪即逝的海棠红，她只看到自己朱槿se的大红袖子，用金线绣着龙凤云纹，看到自己纤白的手腕上挂着他戴上的金丝镯，坠入水中的那刻，只觉这湖水实在冷的无法忍受，「呼噜呼噜」她甚至来不及闭气，看到一团又一团白se的泡沫自口鼻喷出，很奇怪的，她这时候想着的，居然是还好上一世没有以投水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太ye池的湖水实在太冷了啊！冷的刺骨、冷的失去意识——阖起眼，脑海中闪过的是他的笑脸、nv儿的笑脸，居然要停在这里了吗？回顾她的这一生，好不容易顺利的生下nv儿，那麽像她的怀亦，好不容易找到他的真心，她想试着重新相信的真心

「思年！」他才一转身，就发现她朱红身子一歪坠入了水中，虽然是八月天，可湖水是多麽冷啊，还是夜晚，「皇上！」顾不得後方是谁的声音在阻拦，他不能再失去思年了，他上一世是看着她一天天喝着药、一天天的憔悴如枯槁，这样虚弱的si去，如今也要看她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吗，他怎麽能做得到！他扯下腰间配带的香囊与玉佩，咕咚！义无反顾地跳入湖水——

「皇上，皇后娘娘腹中的龙胎…龙胎…怕是…」张院判的脸完全埋没在宽大的袖子中，低垂着头，跪在地上，他站在那儿，感受发梢低下的水珠他也知道，思年肚里的孩子，很难保住，从水里捞起她时，她已经昏了过去，浑身冰冷，唯一温热的地方，是她流出的血，在她sh透的红裙上，染上不同的红se，他的脸se大概跟新雪一样白。

情况危急，已经来不及回到夏石g0ng医治了，就近在宣敏夫人的松成g0ng正殿传唤医官，他以手覆在自己的脸上，好擦去不断坠落的水珠，指头上还残留着湖水的气息…他看了眼，深竹se的帐纱，看不见里头躺着的她，「保皇后。朕要你…好好的医治皇后」放下障面的手，他从未如此刻般坚定自己的想法，g0ng中众人皆知帝后青梅竹马，年幼相知，非常人所及的情深，无人敢劝，「微臣遵旨！微臣定当拼尽这浑身医术救治娘娘，皇上，湖水冷寒，您赶紧换身衣裳吧」张院判得旨，便奔进那内殿里，阁上的竹门，关上了所有，他觉得冷，思年也觉得冷吧…「来人！把这殿里的火盆…烧的更旺些」他说完，便又多添了几个炭盆。

「皇上。」从寝殿出来，太后还在前厅坐着呢，满脸焦急，中秋夜宴，皇室宗亲、朝廷命妇皆入g0ng欢聚的日子，怀着身孕的中g0ng皇后居然落水了，这像话吗？他跳下湖水救起思年时，母后已经派人喊来太医。「母后发现了什麽吗？」他换了身玄se的衣裳，围上黑狐的毛，衬的他一张脸白净却y沉，「哀家能发现什麽，这g0ng中到处都是眼睛」太后面无表情，拨弄起手里的佛珠，医nv们陆续端出染血的水盆，安静的没有声音，思年没有声音、太后没有声音、g0ng人也没有声音，他只听见佛珠一下下拨打的回响，更改後的结局，总还是有些不一样的，nv儿病逝後，思年受了很大打击，他忽然有些恐惧，该如何面对清醒後的思年，如果再次跟她说起孩子的事是，思年会不会再次决绝的选择离去。

太医宣布这件事时，她显得相当平静，半靠在床榻上，没有他想像中的寻si觅活，她已经昏睡了两日，「那日推我下水的…是宜妃」她只是淡淡的吐出这句话，他蹙起眉「嗯，宜妃…不！庶人戴氏已经自尽了」他甚至都来不及查明原因和主使或是惩处，庶人戴氏就留下了遗书，里面清楚写明戴氏记恨皇后，觉得皇后要对皇长子的si负责，凭什麽皇后的孩子可以活着，而她的儿子却要si去，原本打算对坤宜公主下手，无奈找不到机会。他把信拿给思年时，思年看了一眼便放到一边「怨恨我…这又是何苦呢，生si有命，岂是我能决定的」她脸se苍白着，没有太多的表情，身上月白se的云纹寝衣，泛着蓝se的光。

他还想出言安慰思年，但她却完全没有流泪，只是静静的坐在床上，他握住她的手，「张院判说了，你把身子养好，还会有孩子的」他也盼着这个孩子，希望这孩子就是承载一切希望的昊宸，那个个x如思年，却长的与他相像的儿子，「g0ng人说…我落水时，是您跳进了冰冷湖水救起我…为什麽」她忽然提起这件事，都已经过了许多天，他不觉得需要特别提，「什麽为什麽？你是我的妻子，我珍ai的妻子」他笑起来，将她的手贴在脸颊，希望能温暖她的手，「您是君王，怎可为了我——」她说的急，被呛到一样咳了两声，「思年」他起身，抚抚她的背。

他的脸颊有胡子的粗糙，听子新他们说，自她陷入昏睡，皇上这几天除了上朝外的时间都陪着她，连奏摺都带来了。「请您别这样，若有什麽好歹，该怎麽是好」她还是劝说着他，他忽然愣住了，拉起她的手「如果要我看着你在我面前si去…那我…宁可跟你一起，我要如何…看着你离开我…」他说着，突然拉着她的手低下头，水渍在荷绿se的被子上晕开了花，水…她顿了许久，才发现他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那是君王，她张着唇，不知该如何反应，身t先做出了动作，微微倾身，抱住了他的头，把脸抵在他发上「我哪里都不会去的，说好了，要一直陪着你的」那一年，她决绝的抛下他离开後，他也曾这样为了自己落泪吗？那个他，会为了她的si去而伤心吗？他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变强，「嗯！」他咕哝了一声，松开她的手，大力的环着她的腰。

他靠在她的x前，听着她的心跳声，感受着她的t温，他是真的怕，他多害怕，他又要再一次失去她了，她离开後的那十多年，他活得是那麽孤独，那种孤独，会吞噬一个人的灵魂，他跳下水时奋不顾身的意图後面，是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惧——「思年，我知道你一定很伤心，但，不要难过太久」他抱着她，细听着夏石g0ng的风声，「您也一样，有您陪着我一起，应该会好一些」她回答，这代表她应该不会因为这样而丧失生的希望吧？「会的，我会陪着你」他的指尖梳过她的发，「待你再好些，我让煦扬带着妻儿进g0ng探望你吧」他说，她应该很想见到兄长，「好。」她应了一声，打了个呵欠，像柔顺的猫，窝在他怀中，殿内很温暖，锦被里也很暖，他也困了，像着她的样子，打了个呵欠，慢慢的阖上眼睛。

休养了两个月有余，她才逐渐的养好了身子，怀亦被暂时养在太后g0ng里，偶尔会由陈姑姑带来看看她，「母后，还疼吗？」孩子年幼，无法理解她的病是什麽，她也无法和孩子解释g0ng廷中复杂的关系，「不疼了，母后觉得好多了，倒是你，在皇祖母那儿没失了分寸吧？」她坐在正厅，抱着孩子坐在腿上，「回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喜欢公主的紧，公主来的这段日子，太后娘娘的笑容也多了」陈姑姑是太后的陪嫁，待在太后娘娘的身边多年，「那就好，那日张院判来过说是还需一段时间调养，还需太后娘娘费心一段时日」她只剩这个孩子了，如果怀亦罢了，她不愿再细想，太后娘娘喜欢怀亦，大概也是因为娘娘早逝的公主吧！

「皇后娘娘」那日，哥哥带着妻儿和少轩夫妇入g0ng，「都起来吧」她的身t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是连张院判都认可的状态，她端坐在椅上，jg白se的外衫裙尾绣着一只只金se的蝴蝶，银朱se的内裙则绣上直立的花草，配戴着太后赏赐的红宝石簪子，看起来就像皇后那样雍容华贵。子新端来了茶水和点心，「看娘娘气se尚好，臣也能放心许多」哥哥仔细端详着她的脸se，「休养了这段期间，本g0ng好多了，还没有恭贺少轩成婚呢」她看着坐在一旁安静的少轩夫妻，夫妇俩穿着涧石蓝的衣裳，是那样柔软的颜se，哥哥嫂嫂则穿着更深一se的云山蓝，「多谢皇上及皇后娘娘，臣才能得此贤妻」少轩扶着妻子起身，「谢谢娘娘」少轩的妻子，笑起来还是那样灿烂，「以丹。」她笑起来，从口里喊出来的温柔。

以丹的母亲，是朝廷封赏的诰命夫人，在重大节庆前後，会向g0ng内投递拜帖，向她请安。一来二往，便说起了以丹的婚事。许是上一世的记忆太过深远，她始终记挂着那些曾经遇见的人，以丹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呢？不过，以丹有她的儿子傍身，也不至於太过孤苦，「娘娘挂心，只是婚嫁这事，还得看缘分呢」以丹的母亲是这麽说的，「本g0ng倒有个好主意，本g0ng家中尚有一幼弟，皇上刚刚封了个五品官，若谭夫人不嫌弃」她也无法勉强，她不是这种个x，「怎会，娘娘言重，娘娘能看上妾身的nv儿，实属谭家之幸」谭夫人是立即站起来谢恩，事後，她把这事跟皇上提了，是由皇上赐的婚。

他们一行人到夏石g0ng後方的花园赏玩，以丹的裙子不小心被花朵的汁ye染脏了，她让仁夏带着以丹到内室去更衣，让程夷带着哥哥嫂嫂、少轩继续赏花，自己则待在原地。远远的，看到以丹穿着那一套杏hse的衣裳跑来时，她只觉得时光彷佛凝滞了，回到了过往的梦中。「少夫人，您怀着身孕怎麽好跑呢！这还是在g0ng里呢」在後面跟着的，原本是以丹的贴身侍nv，跟着以丹入g0ng的，也一起去了太师府吗？因着哥哥及少轩入仕，父亲荣升太师一职，她入主中g0ng，林家一下成为了当朝最具权力的家族，当林家向谭家提出结亲的要求时，谭家嫁出的是家主的嫡次nv。

「慢些走」她伸出手，扶住以丹，「皇后娘娘见谅，少夫人自幼在家胡闹惯了」以丹的侍nv见到她，忙不迭先为主子请罪，「无妨，本g0ng喜欢她这样的个x」她看着她面前的以丹，笑容盈在脸上，「暮云，你总是太紧张，皇后娘娘人多好啊」以丹没有入g0ng，那样活泼的劲，只会延续的更久吧？嫂嫂是大家出身的姑娘，闺训成功，对他们几个都是如母亲般的温和，也不会拘着以丹，「你说，少夫人有孕了啊」她敏锐的捕捉到，方才侍nv口中的话，总算是美好的结局了，曾经被君王提防的以丹，看着孩子而羡慕的以丹，也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了，「皇后娘娘是以表忠心，皇上只觉得好笑。g0ng内也筹备起乐善公主的婚事了，公主年岁渐大，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皇兄真的同意啊？」乐善还是充满不安，因为聪明人一想即知，把公主嫁给近臣，是没有政治帮助的，「是啊，皇上本就有此打算，我也没多说什麽」她吹凉了茶，泛着se泽的金萱茶，用的还是去年荷花上的晨露。

在许久许久之後，日子又回到了一片静好，後g0ng维持着那麽几个姐妹，孩子们也一日日的长大了，她後来又接连生下两子，取名为宸昊和承泰，张院判说了她并不适合生育太多孩子，她身子本就弱，好好养着才是延寿之法。後g0ng琐事有着宣敏夫人帮衬，也不算太过劳心。

「这样…真的好吗？」她问着皇上，「在百年後的日子，谁又会在乎事实呢？」皇上在纸上写着什麽，忽而放下笔，将纸张递给她，「您说的是。」像是被说服的那样，她点了点头，把纸张递还给皇上，「这事我没打算昭告天下，只要你知，我知，礼部那边没意见就好」他把卷轴卷了起来，放到一旁，「庄妃…庄贞皇后和康宪帝若地下有知，也会很欣喜的吧」思年淡淡的说起，自从得知庄妃和皇兄的故事後，她总是不忍，物伤其类，大抵如此，他何尝不是，他对庄妃所有的优容和理解，也是因为在庄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失去思年後，他的日子，也像庄妃思念皇兄那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此时已是他登基的第二十五个年头，母后早已不在，他与思年一共有过四个孩子，除了第二个没有留下外，其余四个都平安成长了。宸昊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他追封了早逝的皇兄为康宪帝，更动了礼部的记载，把庄妃记为太子妃，然後，顺利的追封为庄贞皇后，那个贞字，也是为了庄妃这一世对皇兄的情意，活着时无法相守，希望这样的名位，可以让他们在si後在一起。

「您如此为他们两位着想，相信他们一定能知道的」思年佛手hse的宽袖出现在眼前，她抱着他，「但愿如此吧…」他覆上她的袖子，拉着她的手，神给了他再一次的机会，这一世，他努力的让众人都圆满。「您给予两位先皇后的諡号寓意都很好，若有一日我也您会给予我什麽諡号呢？」她问，「这多不吉利。」他淡淡的斥责她，「这中有一日会发生的，我真的想知道」她问，「你吗」他没多思考，「宸元。宸元皇后，我唯一的皇后」他上一世，也给了她这样的諡号。

她走出议政殿时，天空已染上鲜yan的橘，飘散出细细的雨丝，「娘娘，小心足下」仁夏为她执起伞，她接过，「本g0ng想自己走走，你让他们都离的远些」她吩咐道，处理完妍英的事，她忽然有些感慨，她想自己走走，消化这些情绪，妍英一直牵挂着大公主，所以撑着身子，但在几年前大公主出嫁後，妍英的身子一下子的衰败下去，也是自然，她一下下的走着，看着自己被雨水浸上的足尖，妍英曾说过，若能重来一次，也会再次欣慕於皇长子，她对皇长子的印象不深，因为她的目光一直都在琮泽身上，但依稀记得皇太子跟琮泽长得不相似，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皇太子总是喜欢一袭蓝衣。

「娘娘，四皇子殿下又到了松成g0ng玩耍呢」仁夏说着，「这孩子，怎麽成日去叨扰人家」承泰如今正是好玩的年纪，跟老成稳重的宸昊是玩不到一块的，便常去找宣敏夫人入g0ng的侄子侄nv玩耍，「宣敏夫人娘家的那两孩子不错，奴婢曾看过」仁夏说了这麽番云里雾里的话，她忽然心下一动，莫非很久之後，可能，会有一位三王妃，像她那样，过上原本舒适安稳的生活，皇长子早已封了亲王迁居g0ng外，宸昊也封了皇太子，承泰，是第三个成年的皇子，未来，也许是他父皇，或是他皇兄，会封给他一个亲王的位置吧然後，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重来啊…」她在夏石g0ng前停下脚步，看着前方望不到底的g0ng道，她的重来，也是这样的过下去了，她抬起脚，跨过门槛，看着自己藤hse的外裙、石英紫的内裙，她走进夏石g0ng，「思年，你总算回来了，等了你好久」那是乐善的声音，从遥远的内堂传来，「有些事去了春和g0ng一趟……」她轻轻地应着。

这是故事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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