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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折腾许璟已迷迷糊糊醒过来,看真切许沂的脸,正要说话,昨夜梦中无意识咬破的伤口作痛,头昏昏沉沉像金石在互相敲击,他有气无力地伸出手,放在许沂头上,哑声道:“就到时候了?中途我醒来一次,天还暗着。”
李云萝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冰冷的乍一听像是质问,仔细分辨才能体味到其中的恐惧和颤抖:“一直没好是不是?药吃了没用是不是?”
许璟一笑,挣扎着要自己坐起来,才一动,头昏眼花,他知道又要发作,就不再动,闭着眼睛说:“好多了,只是睡过头了。”
李云萝一咬牙,抬起许璟的手臂送到他眼前:“新伤旧伤不断,这不是一日两日。”
许璟既不睁眼,也不说话。李云萝对下人使个眼色,剩下的那寥寥几个也退出去,只留许沂和她在榻边守着。
不久大夫赶来,诊脉之后沉吟良久,问李云萝:“这病多久了?”
“自上次请您来之后,两个多月了。”
“隔多久发作一次?如若未好,怎么一直不见尊府到舍下问医?半途换了大夫、另开了药么?”
李云萝不无怨恼地瞥了瞥许璟,又对着大夫摇头:“若非一早沂儿发觉,我根本不知道他还病着。平时见他气色无异,以为早就好了。”
大夫又给许璟搭了一次脉,捻须斟酌着语气说了一通病状病理,又说:“这病来得蹊跷,我开个方子,稍后让府上随我去拿药罢。许令劳心劳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时下气候湿热,肺腑间郁结不通恐怕也有干系。我知道许令公务繁忙,但还是请歇一歇,好生在家调养才是正道。”
李云萝眼皮一跳,逼人的目光射到大夫身上,那大夫会意,忙摇手道:“夫人不要多想,只是气虚,绝非重症。与当日许大人的病状,是决然不同的。”
李云萝这才收起目中的锐利,让人送大夫出门并跟着拿药,又打发许沂去学堂上课。等只剩下她与许璟两个人,才从忍着怒气蹦出一句:“你这又是做什么,宁可病到这般田地,也决不肯扔下朝中事务一时么?”
许璟像是没有听见,喃喃问:“倘若江山易主,你有何打算?”
李云萝怔住,没料到许璟猝然问这样一句,转去看他,好像又是睡着了的,说的是梦话,却为了让他安心,还是答了:“若在十年之后,沂儿成人,出城几里不就是绍水么。你想这个做什么,天下渐安,再非二十年前了。”
看来是真的睡了。
……
汤沐之假时,杜淮特意一早就到许府探望。还没见到许璟,远远就闻到一股烟灰的味道,为数尚不多的夏蝉在初夏的日头下单调地唱着,杜淮闻着那味道越发觉得不对,就问领路的下人:“你家大人身体可好些了?家里在烧什么?”
下人答道:“大人一早起来精神很好,与夫人一道在书房里收拾,捡出很多信命人烧了。”
杜淮心中瞬间蒙上一道阴影:“不是说吃了药见好的吗?”
“确实好了,头痛发作得不那么频繁……夫人日日守着,也没见有什么异变。”
“那好好的烧什么信?”
“这小人就不知了。”
杜淮索性不问,加快了脚步来到书房外面,果然见两个下人围着火盆把一封封信往火里扔。他内心不安,特意在火边稍作停留,竭力用余光去瞥燃烧中的信,当看见才烧起来的几封面上都是赵昶的字时,心下一沉,也不等下人通禀,直接跨进了书房。
进去顿感尴尬——许璟穿着深色的夏衫,伏在案边,手上敷了药,由李云萝抓着手一笔一笔写信。杜淮与许璟夫妇相交多年,从未目睹过这样亲密的场面,这本也不算坏事,可是刚才所闻所见沉甸甸压在心头,让他丝毫感觉不到一丝轻松,脚步一慢,堆出笑来:“子舒与嫂夫人好兴致,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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