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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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洗尘知道她的意思,直言道:“来不及了,照时辰推算,三百士兵该在亥时正便已……”他说到这里一顿,“魏公子临行前,曾与微臣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倘使他做了什么叫您不高兴的决定,请您秋后再与他算账。”
好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他当夜一个劲叫她放心,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盘算好了对吧。
薛璎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漳水对头不可能不设守备,甚至说不准就是敌营。河宽四十余丈,这时节夜半渡水,耗尽血气体力,岸上便是敌人的长-枪,怎能全身而……”她说到这里忽然一顿。
傅洗尘问她怎么了,见她蓦地睁开眼,不可思议道:“这作战思路好像有点熟悉……”她像记起什么似的吩咐道,“卫厉王十一年,卫鲁漳水之战,翻出记载给我看看。”
他忙照做,找来史载。
薛璎翻开简牍迅速浏览起来。
是了,没错。
当年卫厉王身居君位,却名不副实,手下军队也心思不齐,连打仗都处处受制于人。卫鲁漳水之战,便是卫军里头出了叛国的奸细,而他金蝉脱壳,仅带百名心腹趁夜横渡漳水,给了对头鲁军致命一击。
虽说最终,卫军仍旧折在了奸细手里,卫厉王兵败而返,后世也不再记得卫人在漳水边的神勇,但薛璎知道,倘若世易时移,叫卫厉王拥有一支真正能打、真正齐心的军队,那么,他一定不会输。
如今大陈虽也藏了奸细,但比起当年乌烟瘴气的卫国,情形却乐观许多。夜渡漳水,攻下敌营,并非毫无可能。
她从书简中抬起眼来,点了点头,自我安慰一般道:“等消息吧。”
翌日天明,冀州传来捷报,称车骑将军派出三百精锐夜渡漳水,直捣敌军补给营,一夜间焚毁起义军三千石补给粮。
补给营后勤兵慌如惊弓之鸟,被这天兵奇降的阵势吓得落荒而逃。前线敌军闻讯亦大骇,不得不暂避锋芒。一度退守的朝廷军队因此终得机会杀入冀州。
三百精锐开道,大军大破冀州,其后兵分二路,从两翼包抄叛军,兵锋大开大合,一路势如破竹。
战情陡然逆转,满朝皆呼可惊可叹。薛璎瞧着底下一干脸黑如锅底,却拼命狂喜相贺的老狐狸,心中压了一夜的巨石终于悄然落下。
两军对垒,讲求一个“势”字。一旦哪边势起,另一边自然闻风丧胆。接下来几日,朝廷军接连夺回十来郡,越往后越显顺利。
只是毕竟不是异族,所谓敌军皆为同胞,军队开了个势后,便没再大动干戈,每破一城,都以缴械不杀为旗号,劝降为先,安抚百姓。除了起初遭遇抵抗时,不得不砍了几刀,之后便以兵不血刃之法继续深入。
再有七日,冀州失地全面收复。朝廷军清点、逮捕叛军头领,及此前逃之夭夭的州牧,安置当地军民,初步善后完毕之后便班师回朝,又十二日,到达都城长安。
大军凯旋那天,一大清早,小皇帝一身冕冠冕服,预备亲出皇城,躬身相迎,临出宫,看了眼近来日日宿在宫内偏殿的薛璎,问她:“阿姐,我都出城迎接大军了,你真不去?”
薛璎正在翻阅冀州来的信报,眼皮都没抬,说:“不去,你自己上城墙小心,扶着点李常侍和傅中郎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冯晔嘟囔一句,转身走了。
薛璎瞥了眼他的背影,继续低头看木简。大军虽已回朝,但天灾人祸之后,冀州乱成一团,真正的善后远远未完。
此次起义军生乱,虽是贪人克扣赈灾钱粮,恶人刻意挑唆而致,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冀州本就存在隐患。而她三头六臂忙着朝堂内斗,到底疏于防范了。
所以眼下,别人可以欢欢喜喜庆功,她却不能。更何况……她暂时不想看到那种把脑袋悬裤腰带上,横冲直撞的疯子。
*
冯晔高高兴兴去迎接将士回朝,因到得稍早,便立在城墙上吹暮春的风,一面与左手边的李福唠嗑。
他颇是疑惑地道:“李福,你说阿姐怎么不来呢?前头朝臣吵翻天,她那般信誓旦旦替将士们说话,如今大家得胜而归,她反倒一个人闷起来了。难道仗打赢了,她不开心吗?”
李福沉吟了下,说:“长公主岂有不开心之理?不来相迎,许是不想见谁吧。”
“不想见谁?”冯晔思索了下,“车骑将军也是给老鼠屎坏了粥,此前失利非他之过,以阿姐心性,怎会与他计较?那魏公子就更不必说,此番可谓出生入死,力挽狂澜……”他说到这里一顿,“哎?难道是魏公子?说起来,我怎么觉得阿姐跟他俩人好像怪怪的?”
冯晔说罢扭头向右手边傅洗尘,寻找认同:“傅中郎将,你觉不觉得?”
傅洗尘想了想,木着脸说:“微臣……说不太上来。”
冯晔却自言自语分析上了:“当初魏公子分明与朕说自己无心入仕,怎么后来又入了羽林卫当差?且临危之际还主动请缨,到前线去抛头颅洒热血了。他既是不争功,那是为了什……”
他话音未落,凯旋的军鼓声忽起,前方地平线显出赤色一线,缓缓向城门推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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