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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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灯如豆。沈扶坐在案前,誊抄着游逸卿的那份奏疏。抄了开头几句,却又停了下来。游逸卿的文风向来如此,骈四俪六,咬文嚼字,恨不得字字珠玑,句句用典。总之,文风华丽到极致。也正是这样的文风,当年入了先帝的眼,钦点为延熹九年的探花郎。
而他沈扶的文风却是彰明较著、大开大合,与游逸卿的完全不同。段明烛看了之后,定然能认出这不是他写的。
他看着折子,思索该如何修改,才能不被认出。然而一不小心,又落了个墨点在折子上。
沈扶无奈,换了个折子。然而怎么修改,他却丝毫没有头绪。
过了很久,他已经不想改了,准备就这般照抄一遍呈上去。认出来就认出来,他懒得管了。
可是抄到一半的时候,他却又停了笔。
夜已经越来越深了。一弯弦月悬挂在空中,散出幽幽的光。不知何时,一片乌云飘来,掩了月色,月光立刻暗了下去,仅剩的几点微乎其微的光,似乎不知何时就要彻底消散一般。
那个兔子形状的糖人被他放在笔筒里,映着烛光,显得分外可爱。沈扶将它拿了起来,放在面前打量着。
夏日气温高,糖人已经融化了些许,也不知道还能放几日,或许再过几天,这个糖人就要彻底融化了。
最终,沈扶将那没写完的折子放在油灯旁袭燃,然后扔进了一旁的铜篓里。
他不想再写了。
这些日子以来,请奏立后的折子本就已经多如雪花。即便少了他一个,又能如何。
***
数日过后,朝中关于立后的声音果然盖过了册封太子的声音,甚至,还有胆子大的官员,竟然邀请圣上去他家里坐客,以便见一见正待字闺中的女儿。
段明烛将那些堆成小山一样高的折子一本一本地看完(实际上只看了看是谁写的),直到看完最后一本,都没见着沈扶的折子。又问了问韩卓,除了这些,内阁有没有送来别的折子,韩卓说没有了,只有这些。
段明烛牵了牵唇角,显然对此十分满意。他心里有个沈扶,本就不想立后,而沈扶未曾上疏请奏立后,会是跟他同样的想法吗?
段明烛从来不敢奢望沈扶也会心悦于他。从前,他那样羡慕段明煜,只因为沈扶总是那么在意他,关怀他。
但是,沈扶也曾经说过,他愿意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两人若是能够一直这般维持现状,君臣也好,师生也罢,他都是愿意的。但一想到将来先生会娶妻,他会立后,那他是无法接受的。
若是两人能够再进一步……
段明烛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
夏日清风徐来,院子里的池塘中,一对鸳鸯藏在莲叶之间,正在交颈寻欢。旁边的荷花摇摇晃晃,一片花瓣缓缓飘落,水面泛起阵阵涟漪。鸳鸯似乎被惊到了一般,却没有分开,而是游入了莲花深处,在石桥和莲叶的遮蔽下,再也寻不到身影。
***
绮兰殿中,有一人正站在桌边,执笔作画。白色宣纸铺满了整个桌案,宣纸上,粉色莲花盛放,蜻蜓立于莲蓬上,仿佛随时振翅欲飞。只是莲花画得再好,相比执笔之人,都黯然失色了。
“娘娘妙手丹青,这莲花真是惟妙惟肖。”站在一旁伺候笔墨的宫女翠儿不由夸赞道。
林靖瑶垂着眸,抬头间,髻上的步摇轻轻摇晃:“不过随意两笔,打时间罢了。”
“娘娘又在妄自菲薄了,这样的画技,怎么可能只是随意两笔呢?”
“待在这深宫,也没什么别的可做的了。”林靖瑶叹道。
“娘娘许久没有跳舞或是弹琴了。”翠儿想了想,说,“娘娘博学多才,会的可多着呢。”
林靖瑶无奈笑笑:“跳舞便罢了,都十年没跳过了。”
林靖瑶是舞姬出身,当年也称得上是教坊司的头牌。端午节的宫宴上一舞倾城,不少出席的公侯王爷都看上了她,最后却被彼时还是太子的延熹帝纳入了东宫。只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往事如风,如今也该烟消云散了。
翠儿想了想,又说道:“前些日子,奴婢听了些关于陛下的事情呢,奴婢说来给娘娘听,可好?”
闻言,林靖瑶眸光微动,片刻过后却道:“朝堂上的事情不要多嘴,免得给陛下惹什么麻烦。”
“不是朝政之事。”翠儿小声说,“奴婢听闻,陛下要选秀女,准备册立皇后呢。”
林靖瑶凤目微抬,将笔放回笔搁上。“当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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