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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正悟帮着把菜端出去,一勺勺喝着汤。可能因为妈妈是俄罗斯人,爸爸会做很多俄国菜,级好吃。
“今天龙虾仔没买到,下次爸爸再做。”沈欲给儿子剥大虾,拿着虾头嘬了嘬,“你长身体呢,多吃点。”
“谢谢爸爸,我一定长高高的。”沈正悟把筷子攥得死死的,另一只手在桌下捏着拳头。唉,爸爸一个人可怎么办啊,必须尽快行动,给爸爸找个女朋友,给自己找个妈妈。就小美老师吧!
吃完饭,沈欲照例练拳,悟空有样学样,光着小膀子在阳台呼呼空击。沈欲心不在焉地跳绳,或许自己不该让儿子学这个。
俄罗斯人有他们特有的审美,欣赏大气凛冽,悟空也是。他对美的一切好奇,能调出几十种油画颜色,对颜色高度敏感。可沈欲不懂艺术,也看不出颜色的差别,唯一能教给儿子只有这点。
曾经也有一个男孩,对颜色高度敏感。
他给自己看一幅画,说是外国画家莫奈的作品,画的码头。还说莫奈一支画只蘸一个颜色,用过就折断。所以画里的高级灰最纯净,即便在当代也很少有人能调出蓝紫色的凝稠感。
男孩还说,画里用了许多高级灰,特别是那个太阳。沈欲假装应和,其实很想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因为画里根本没有太阳,自己是全色盲但不瞎,画布里只有灰。跳绳的度逐渐缓慢,沈欲心里越来越乱,慢慢走回卧室,对着Zippo呆。
表被人抢了,这是自己唯一的念想。小乔生气没错,自己对不起他。想着,沈欲快摸出手机,拨通一个从不敢打的号码。动作之快连他自己都意外,因为只有一刹那的勇气,耽误了,他就不敢了。
电话拨通,沈欲如坐针毡,好几次想要挂断。那年,快要成年的小乔弓着尚未强壮的腰,后背顶出一条脊椎骨的凸痕,浑身脏脏的都是土,脸上还有刚打过架的血迹,像一条打架打输了回家生气的小疯狗。
染金,中文说得乱七八糟,会转打火机吓唬自己,吐着烟圈,漠然地唱俄文歌玩浪漫。低沉的卷舌音把别人撩得浑身烫。再联想今天,沈欲承认小乔确实长大了,是成熟的男人了。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他给自己倒一杯水,在抽屉里找他的药。
弥漫性脉络视网膜炎,因精神过度兴奋紧张、体力过劳引起的。好在这个病比较常见,治愈性极高,只是康复后要避免过度兴奋和刺激。
就在他喝第二口水的时候,这通电话被接起来了。
“喂?”那边的人问。
“咳……咳咳。”沈欲差点被白开水噎死,努力辨认这个喂字是不是小乔说的。
那边静了一会儿。“喂?嗨?he11o,anybodyhere?”
不是小乔。沈欲定了定神:“您好,请问……是……是乔佚的电话么?”
“哦,伊戈啊,是啊,你找他?”声音明显挑起一点笑意,轻飘飘的笑声压不住句尾最后一个字。
瞬间让沈欲想起一张脸。模特身材,奶白色的皮肤,欧化的轮廓,颜色很暗的头,差点被自己一个过肩摔收拾成半身不遂。
阿洛在休息区,耳边是噪音般的暖胎声。“你怎么会打这个电话?”
这个电话?这个电话不就是小乔的手机号么?沈欲沙哑的声音顿时更哑了:“我……我就试试。”
“哦,就试试。”阿洛笑着往嘴里塞酒糖。试什么啊,乔佚有两部手机,这一部几乎没用过,偶尔响一次不是卖房的就是小额贷,可每天按时充电,从不关机。自打他被乔佚弄回中国,3年里从没见这部手机打出过一个电话。
“你是不是找伊戈啊?”阿洛问,可电话里又不出声了。摩托赛车跑圈的干扰声很大,一辆蓝色的车影正在压弯,还是最危险的磨膝电花,划出一道长长的火星,声音引起地面振鸣。
阿洛干脆进了洗手间。“你不说话,我怎么帮你叫他啊?”
“不用叫他。”沈欲在捂眼睛,掌心传达的震颤仿佛一场小型地震,“我和你说也行。”
“和我说?”
“对。”沈欲恢复了平静,“你帮我传达,我选他当赞助商,再打1年。”
阿洛像听了个笑话。“这个……我做不了主。再说你当年一声不吭地跑了,现在让伊戈砸钱,万一你又骗他呢?”
“我不让他当冤大头。”沈欲对挑衅者毫不客气,“我能赚,加倍补偿他。”
“冤大头?什么意思啊?”阿洛没听过这个词。
“没什么意思,你替我转告他。”沈欲说,说完快挂断电话。慌了,自己竟然敢给小乔打电话,沈欲你胆子好大。
阿洛举着手机喂喂几声,没有了回应。说挂就挂,美人果然还保留着当年甩人的风范。这哪是美人啊,这简直就是个爹。
不过挺适合伊戈的,这俩人,都爱当爹。看他俩以后谁叫谁爸爸。
他回到休息室,乔佚拎着碳纤维头盔刚进来,一身电光蓝往沙上躺。右护膝几乎磨平。
“你最近压弯不太正常。”阿洛看着护膝。他不懂赛车,只知道乔佚的身高并不适合玩儿这个,只拿了车本并没有签队,算个野骑,偶尔和别人飙个度。
他的骑法也签不了什么队,高过弯,内弯车,进维修区不看后不减,妥妥的公路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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