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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銘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了,瞥見角落裡的鋼琴,走過去翻開琴蓋,捋了下褲縫的褶皺坐到琴椅上。
「你幹什麼?」杜清劭也走了過來。
他沒應聲,試了幾個音。鋼琴保養得不錯,確認音準後,他抬起另一隻手放在琴鍵上,修長的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看得杜清劭眼花繚亂。
「跟琴聲打一下節拍。」他吩咐道。
急促的旋律在杜清劭聽來並無美感,他為難地撓了撓頭,憑感覺隨便拍了幾下。
這是卡門組曲中的哈巴涅拉,洛銘彈的時候還刻意放慢了手,沒想到他還是找不准節奏,沒撐過幾個小節就亂套了。
洛銘無奈收手,教室里安靜下來,無聲的答案不言而喻。
「你以前都是怎麼合樂的?請老師幫你扒譜分析曲式?」
「就、就差不多聽一下,基本上還是對的。」杜清劭咬住嘴唇,低下頭不甘心地吸了吸鼻子。
「哈哈哈,他唱歌像公雞打鳴,難聽死了。」「樂感是天生的,你連哆來咪都找不准,老師也沒法幫你啊。」……
「糙!」記憶深處刺耳的嘲諷突然如風暴席捲而來,他狠狠踢了下鋼琴凳腳,轉身摔門而去。
洛銘呆坐在原地,低頭嘆了口氣。他似乎明白杜清劭直接沿用曲子改難度構成的原因了。期初只是覺得好奇,又說不出那種感覺,本想委婉地詢問緣由,誰知道直接戳了小崽子的痛處。
這下可好,他剛走出自閉,就輪到杜清劭自抱自泣了。
第8章「說話的藝術嗷」
不得不承認,洛銘即使不是一位有經驗的編舞師,但絕對是個成熟的藝術家。葉飛鴻為了護著小崽子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對外絕口不提這件事,沒想到短短半天時間就被他看透了。
杜清劭頭也不回地衝到體育館外,刺眼的陽光扎進眼裡,身上汗還沒幹透,風一吹就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他撲進暖烘烘的草地,泄憤地拔著手邊的草,可憐的草地很快就被擼禿了皮。
剛開始接觸花樣滑冰時他才五歲,啟蒙教練是父親的好友,發現他在跳躍方面有天賦,鼓勵走職業道路。
在這點上他確實沒辜眾人的希望,即使稱不上天才,也絕非等閒之輩。但隨著年齡增長,他也漸漸認清了事實——花樣滑冰並不是一項簡單的體育運動。
天生缺乏樂感,為了不讓別人看出問題,他排練一套完整的節目需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
突然,身上落下一份重量,帶著熟悉味道的外套從天而降,遮住了他的後背和腦袋。杜清劭抖了下肩,從衣服里探出腦袋,見洛銘背著手站在草地外的小道上。金色頭髮和臉蛋兒被太陽光暈開,白到發光,直接往他眼睛裡閃了一下。
剛嘲笑完別人不會滑冰,就反被揪住了把柄,他越想越氣,看洛銘冰藍色的眸子,也覺得滿是嘲諷和挖苦,沒好氣吼道:「看什麼看!」
洛銘指了下路邊的小牌子:「上面說禁止踩踏草坪,你別和小生命過不去。」
他手邊那塊草坪早就被拔禿了,聽他風馬牛不相及的瞎逼逼更加來氣,撲棱地從地上翻起來,與他對峙:「是不是葉飛鴻和你說了這件事?」
「他從沒和我提過,是我自己發現的問題。」洛銘認真地解釋,「抱歉,我剛才的舉動沒有惡意。」
「有沒有惡意你心裡清楚,你開心就好,不用管我死活!」他轉身快步走開了。
洛銘不得以跑幾步才跟上去:「其實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人的一生總會碰到很多挫折困難,甚至會留下心理陰影……」
「我最討厭聽別人說這些東西。」杜清劭怒不可遏地打斷了他的緊箍咒,「要是心靈雞湯有用,還哪會有這麼多人跳樓自殺?」
吼完這句話,他不知哪來的勁兒,鼻頭一酸,眼前也逐漸模糊起來。他不甘心地咬了下嘴唇,環顧四周,一溜煙地跑到了牆邊,小手一撐兩腳一蹬,靠在牆上來了個倒立。
眼前的景象變得扭曲抽象,杜清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全然沒注意到洛銘同樣泛紅的雙眼,站在原地,好奇又無奈地看著他。
他自顧自深呼吸調整情緒,把險些奪眶而出的眼淚硬生生憋了回去。不知撐了多久,他的手臂開始發酸。又堅持了一會,顫巍巍地從牆上翻下來,雙腳落地。
洛銘還沒走,似乎不達目的不罷休,非要把事情說清楚。杜清劭不想和他廢話,但又被攔住去路,立在體育館門口,隔著幾米的距離和他硬耗。
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成了掩飾情緒最好的工具。洛銘斂起冰藍色的雙眸,似乎若有所思。
站了十來分鐘,杜清劭兜里的手機響起,終於打破僵局。來電顯示上面標註了「快遞外賣」的字樣,他想了想,可能就是葉飛鴻所說老媽給自己寄的書。
他雖然不喜歡看書,但想起是家人送的禮物,劃開接聽鍵和快遞小哥嗯嗯啊啊說了幾句,笑著放下手機:「我媽給我來送書了,現在我心情不錯,別來吵我。」
說完轉身往大門走去。當然,媽媽是不可能來的。她是個商業人,現在是全國最大連鎖冰場的經理,除了賽季開始前來見一面,平時都不見蹤影,就把他丟在俱樂部的宿舍里,按月打點生活費,微信上聊幾句。
但杜清劭已經很滿足了,在門口和快遞小哥嘮嗑兩句,捧起沉重的大紙箱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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