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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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得很轻、很自然,好像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称呼郑安美的。但郑安美明显愣住了,她抬起头,用一种堪称惊恐的眼神看着儿子,下唇剧烈地一颤,已经红肿的眼睛马上又蓄了一包眼泪。然后郑安美迅地缩回手,无声地抹掉了眼泪。
回去还是先到郑安美那里休息,安德烈本来想包个车回老家,但是一下午联系了两个司机,都因为听说是带骨灰回去而忌讳,最后还是索寻出动了原先就帮过忙的西安本地朋友,借来了一部车,他们自己开回去。郑安美不回去,如今婚已经离掉了,她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再去面对张志勤。安德烈一开始也不想要索寻回去,想让他接着回北京去忙工作。但是刚要开口,就被索寻瞪了一眼,于是他就知趣地咽了回去。
朋友把车送来之前,安德烈去索寻开的酒店房间补了会儿觉,据说昨晚守夜,他是真的沉默着守了一整晚没有睡觉。郑安美则要去疗养院,要把老人生前的衣物什么都收拾了,拿回来。索寻不用休息,就跟着一道去了。郑安美带着几分小心,偷偷托索寻,等回了老家,要顾着点寄€€。
索寻没听明白:“嗯?”
郑安美:“他在老家得罪过几个人……”
“哦!”索寻想起来了,“嗯我知道我知道。阿姨放心。”
郑安美把一件起了球的毛衣叠起来,低着头,还是没放心:“他经了大事情,小混混就不放在眼里了。但人家恨死他了,不敢拿他怎么样,打一顿出出气也好的……他爸又不是个东西,我听说又跟那帮人混在一起了。小索你留个心,他爸要是要钱,要多少你跟阿姨说,阿姨转给你,你悄悄地给了就算了,千万不要惹出事情。赶紧后事办完就回上海吧。他奶奶走了,他也没什么牵挂了,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哪能再也不回来啊?”索寻说,“总也要回来看看你的。”
郑安美手里攥着老人的旧毛衣,闻言半晌没动静。索寻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讷讷地,不敢再说什么。然后郑安美快地抹了一下眼睛下面,把最后一条秋裤塞进了袋子里,冲着索寻笑了笑:“好了,回去吧。”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安德烈也已经把房间退掉回来了。索寻问他睡着没有,他也只是沉默着摇摇头,于是索寻决定还是他来开车。
“远吗?”
“还好,”安德烈回答他,“四五个小时。咱们一半一半换着开。”
“这点儿路我自己就开完了,你上车就赶紧睡会儿吧。”索寻看了一眼手机,“车来了,我先去跟哥儿们打声招呼,你收拾收拾……”
他说着就先出了门,于是家里突然就只剩下了母子两个。安德烈没什么好收拾的,奶奶的骨灰盒就在桌上。郑安美忙忙碌碌的,一直在那个从疗养院拿回来的大袋子里寻摸,也不知道能摸什么出来。那些衣服不用带回去,安德烈说,扔了吧。郑安美就背对着他,点点头。嗯,我知道。
于是又无话了。安德烈想起昨晚守夜,母子两个也是这样无话可说,郑安美说了两遍让他先去睡,他都没动,就不说了。安德烈就是在那个时候想起沈琼云,想起她一边追问基辅的防空洞,一边瞪大了眼睛的样子。郑安美其实不比沈琼云难看,穿的戴的,通身气度,自然是样样不如,但她瘦得多,又高€€€€安德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比较起来。但摸着良心讲,安德烈身材条件都是她给的,她要是碰上一个好年代,生在一个好地方,她自己都能去当模特。
可她偏偏就是没碰上。
说实话安德烈长大以后也没怎么再恨过她了,就张志勤那个德行,安德烈自己也是跑得远远的。他又去重新找人的时候,其实也不是恨了,反而是一种不太好说清楚的鄙夷。他知道郑安美迁怒的是什么,因为他,她这辈子都承受着贞洁上的质疑€€€€安德烈当时看不起的就是这个。贞洁……这算个什么东西?安德烈的生活环境和生活方式都已经离家乡太遥远了,那时候他多多少少觉得郑安美是在无谓地自苦。再后来,这种鄙夷也没有了。诚实地说,这是索寻的功劳。索寻一方面影响了他看待很多事情的角度,另一方面又迫使他重新接近母亲,理解母亲。安德烈已经不知道如今他对母亲还剩下的是什么了,但他知道郑安美照顾奶奶纯粹是为了他。为了赎罪。
“这几年你辛苦了。”安德烈说,他知道这个话上次他已经说过了,但今天还是要再说一遍。
郑安美还是摇头:“这是我欠下的债。”
也是想过妈妈的,安德烈突然意识到。在那个又冷又黑,在绝望里徒步的晚上,他也是想过妈妈的。只是想不起来具体想的是什么了,妈妈是一个影子,一个单词,一个概念,唯独不是郑安美。
也许从一开始,郑安美在意的就不是“贞洁”,而是冤屈。莫泊桑写过一个故事,老头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绳子,却被诬告捡的是钱包,四处求告,无人肯听,最终攥着那根绳子抑郁而终……安德烈在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母亲。妈妈也有她的绳子,那是一条三十多年来血迹未干的脐带。他就是在那个时候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什么没有办法爱他,也没有办法不爱他。
“妈。”安德烈又叫了她一声。郑安美还是背对着他,僵住了,没动。安德烈反而觉得她不回头更好些,他的话更好说出口。
“我不恨你。”他想起郑安美在医院的时候说的那句话,“我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爱你。”
可是郑安美也不知道,她一生都在因为母亲的身份被指责,但从来没有人教过她怎么做母亲。
她还是没有回头,但她的肩膀在颤,安德烈知道她哭了。他站起来,抱起了桌上的骨灰盒。奶奶沉甸甸地躺在他的臂弯里,无声地用不存在的眼睛注视着他们。手机响了一下,安德烈没拿出来看,他知道是索寻的消息。准备好了,他们可以出了。
他看着郑安美的背影,又想起索寻对他说过的话。他不知道索寻有没有对郑安美说过这些,但他觉得,也许郑安美一直都比他更需要这句话。
“不想做我的妈妈,其实也没关系的。”
妈妈,我会住在一个有水、又有草的地方,衣食无忧,健康平安地生活下去。妈妈,我会有人爱,我会过得很好。妈妈,不要再内疚下去了。妈妈……我把脐带剪断了。
第91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什么意思?”索寻没有听懂,“这算是……断绝母子关系?”
不至于吧!索寻还以为安德烈跟郑安美之间缓和了不少呢。安德烈好一阵儿没有回答他,有点儿恹恹的样子,靠在车窗上。他们疾驰在出城的高上,路上没什么车,所以开得很顺。一开始安德烈还有些担心,索寻看起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车了,出个小区都差点把路边电瓶车剐了。据说他是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去考的驾照€€€€第一次高考€€€€然后就一直没有买过车。根本不需要,索寻觉得安洲路就是宇宙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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