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白眼狼（第1页）

1

打算画一张悦在深圳地铁上玩手机的照片。林立的人中，他安然坐在冰凉的不锈钢座椅上。每个人都在低头看手机。

聚焦构图中，悦被窥伺着。在成人魁梧的身形对比下，悦显得格外稚嫩。心融化了。

打完形，正要用黑笔勾边，却现没水。因祸得福，掌握了铅笔深入的方法：擦一根线画一根。头尾花费一个半小时。我满意地欣赏着乘客衣服背面的三角纹路，有种形式美。因为丙烯马克笔还没到，桌椅也没搬来，所以没法上色。

画画期间，我和悦通视频电话。一看见他，我情不自禁喊道：“悦，我好想你！”他头脑清醒得大人似的：“我看你是没有想我。”他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我搬出来，他觉得我不喜欢他，不要他了吗？不过的确，每次和他呆久了，他就开始作妖，我总是很气愤。可是他一走，我马上开始怀念。妈说：“所以他觉得你没想他。”

为了掩饰这点，我赶紧强调：“周末你又要来找我哦，我会等你的！”他露出笑意，不断做鬼脸。爸制止他。我接着问：“汤子睿回来了吗？”他好几天没上学了。其实我并非多关心汤，而是让悦知道我很关心他，所以爱屋及乌，也关心他的朋友。而且让他知道，他的话我都放在心上。悦说：“回来了。昨天就回来了。他生病了。”我作恍然大悟状。

悦在幼儿园有两个好朋友。汤和余成毅。三人形成稳固三角。我猜想，假若两人闹别扭，第三人便会安慰一番。因为，有时悦和余闹别扭，很快和好。三个人玩得也更丰富。

画完后，我总结了心得：所谓“刻画”其实是误导，和“刻”没关系。手指可以从指尖开始定位，更容易、更生动。可是我不明白，画火柴人是画中心线还是骨架？

我激动地想要分享。没人回我，朋友圈也没人点赞。这不是第一次，几乎每次都这样。但我好了伤疤忘了疼，总是故态复萌。我想：也许这次不一样吧，也许这次别人会与我共鸣吧。

2

睡前，我回顾了今日待办，学习生活的常规。一个个勾选，很解压、很有成就感。于是，计划这段时间反复利用这份清单。

转念，我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想到？进步了也不开心，反而被后悔困扰。那么，该怎么想？告诉自己：不存在所谓的开端，进步总是生在中间的节点吧。

由此，我想到小学的一件事。一次做错作业，第二课做成第一课。其实只要把第二课也做了就行。但是，我偏执地要把第一课擦干净。对此，妈生气地训斥了我，认为我死脑筋。但是，我不管。我追求统一、完美的状态。不接受“够好”，只要“最好”。如《霸王别姬》里所说，说好一辈子，少一分一秒都不是一辈子。大概，我和蝶衣一样，不疯魔不成活吧。

这种完美主义还体现在考教资上。我上次没通过，可能作文没写好。其时，我已能轻松写出作文：先堆素材，再整理出大纲。只是，我不会举一反三，用在考试作文上。加上题材宏大，我阅读又不够广泛，因此缺乏相关信息，所以写得空洞。现在想想，写自己知道的内容就行。

但是，有时我又想，我到底是不是作文没写好？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下次考试我就有针对性了。然而，这样也就达不到以考促学的目的。是的，我还想再考一次。我爸不让。表姐说，为什么要听他的？你都多大了？没错，我在怕什么？也许是感情支持吧。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悲壮感，我心虚。

11点，我迷迷糊糊睡着了。睡前，我截了手机时间。五点醒了。醒来时，音乐早已自动停止，气氛干干的。我的心不断坠落、失重。

3

中午，妈来看我。我煮了面条。吃过饭，她在收拾碗筷。我站在背后，问：“我能自己生活，爸是开心的吧？”她说：“当然。”我怕她不理解，或者，出于强迫询问，我想再听一遍答案。我说：“我是说，和1ooo比起来。”她将锅里的水倒出来：“你爸说，1ooo块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爸会心疼钱。我说：“他对我这么好。”语气中掩饰不了的笑意。“我们什么时候对你不好？”妈反问：“是你有时候听不惯我们的话，想七想八。”

我的确擅长多想。比如，昨天买米。稻香米米粒纤长，2。9一斤。称重时，阿姨问我：“就这些？”我心里一咯噔，忙解释：“我一个人吃。”因为我怕她觉得我穷还是抠？怕她看出我的不老道？

今早，我去菜场买菜。付钱时，阿婆和隔壁的用本地话说：“那些他不要。”我敏感地察觉到一丝嫌弃和敌意。妈说：“她说的是事实。”我反驳：“是她的表情和语气。”妈不以为然。

她说：“我从小就是一个神经很粗的人。父母没管我，我就跟着我姑。按说感情应该很深，但是她搬去仙游的时候，我也没有特别难受。”我开玩笑说：你就是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