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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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宛秋,你平静下来再睡觉,我怕你传染我神经兮兮的梦哈哈哈。”
“你也知道啊!不过你放心,我没那么多梦,做的梦都正常。”
楚宛秋翻了个身,我俩就面对面,她轻轻地摸摸我的顶,柔声说:“你还好吗?会不会累?”
我们没开灯,黑暗让我看不到楚宛秋的神色,却也明白她语气里的担忧。
梦境虽然虚幻,但梦境种种情绪对我来说都是真实存在的,如面对伤害与死亡时刻的恐惧与绝望,如面对队友背刺的愤怒,又如与故去亲人重逢的喜悦……
我需要一次又一次去排解消化这些悲欢离合,一遍又一遍地学会释怀。
当然会累啊,我又不是神仙!
不过累也好,苦也罢,生活还得继续。
氛围变得有些伤感了,我不太喜欢,于是我趁其不备,偷袭了楚宛秋的胳肢窝,她最怕痒了。
我们瞬间闹成一团,沉郁的气氛渐散。
我重新给楚宛秋讲了一个珍藏在我心底的梦。
若要讲述好这个梦,就不得不提到我的曾祖母。那个矮矮小小却能干的人呐,成了我一生中为数不多的遗憾之一。
在我老家,统一称曾祖辈为“太太”。
为了在称呼上区别曾祖母和曾祖父,我们曾孙辈喊曾祖母“太太”;而喊曾祖父则在“太太”前面加了个音同“栲栳”的前缀,称作“栲栳太太”。
“栲栳”这个音翻译成普通话是“骨头”的意思。我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明白为什么要叫曾祖父“骨头太太”,总不能是因为他瘦如柴骨吧。
后来年岁渐长,成长的压力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精力,这个疑问随着童年的离去消逝在时光的尘埃里。
太太是栲栳太太的第二任妻子,她一生未孕,成了六个孩子的后妈。好在她嫁过来时,孩子们的年纪不算太小,最大的已经成年,最小的也七八岁了。
我当然没有见过她年轻时的样子,我有记忆以来,她就是那副瘦瘦小小的模样。她有着花白的头,褶皱的皮肤,黄黑的肤色和一双极难让人忘怀的亮亮的眼睛。
蓬勃的生命力从她闪亮的眼睛里喷,矮小的身躯里满是干劲,总会让人下意识忽略她业已苍老不再年轻的身体。
她曾在七八十岁的高龄种了漫山遍野的苞谷;苞谷成熟后,一担又一担地担下山,从晨色熹微干到烈日高悬。等到后来她不得不服老,种不动玉米了她去附近的山林扯一种我们方言里称为“岩毛衣”的东西。
晒干的岩毛衣可以入药,会有专门的贩子来收,只是价格不高。
岩毛衣其实就是一种苔藓,根据记忆里岩毛衣的形态和可入药的特性来推断,岩毛衣可能是羽藓科植物大羽藓。
山林里自由生长的苔藓满是水分,太太每次费劲辛苦采到的满满一整尿素袋的岩毛衣,晒干后甚至不到一斤。
一斤岩毛衣,卖不到一块钱。
幼时的我级崇拜太太,她真的太厉害了!我不仅担不动苞谷,在掰苞谷的时候也会因为各种细屑起疹子;更不愿意去随时可能会出来毒蛇的刺丛旮旯里采岩毛衣。
到现在,我依然觉得我的太太她很能干,只是经过生活磋磨,我开始能从这份能干里读出艰辛、读出苦难、读出无限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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