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姑姑（第1页）
“成，那火炕这事阿耶多操心。最好在寒冷到来前，把咱们大营和卫城、障城营房里，都换上火炕。冻谁都不能冻士兵。而且盘火炕，普通百姓也能做，先找泥瓦匠，一起盘个两三个炕，都会了，就各自带队去招人盘。咱们说好了，只给部分工钱。但是后面他们带人去给百姓盘，收入所得全是他们的。等于咱们白送他们方子。”邵向阳右手敲了敲床边，“火炕这法子利民，相信有利于收拢民心。阿翁若有退伍生活困难的旧部曲，可以优先他们。”
“应该的。”邵志坚已经在心里盘算哪些人可用了。
“现在五月底，按阿耶之前的说法，寒冷到来没几个月了。战马的青储饲料也得准备起来。”邵向阳思路转到了过冬上，“这一块，我建议让两个姑姑去做。”
“这如何使得？”
“什么是青储饲料？”
……
看着反应截然不同的阿翁阿耶，邵向阳扶额。
“阿耶因为我，已经多日未回营里了，这样不好。下月初一阿耶肯定要每日去营里点卯练兵。二叔也是每日离不得营的。更别说阿翁和叔祖父。而三叔，五叔，我这里也有事想请示阿翁阿耶，能不能给他们安排。”邵向阳扒拉扒拉手指头，“眼下有能力帮我处理青储饲料的最好人选，当然是阿奶叔祖母和我娘。但是，太奶病了，叔祖母阿娘也病了，阿奶和叔祖母又各管着一家子内务，阿娘又和我生分了，这事，想来想去，还得是着落在两个姑姑身上。”
“主要是这事也简单，姑姑们完全做得来。但是重要程度却是很高的。”他把声音压下来，“青储饲料，就是在草料还茂盛，没枯萎前，快把它们割下来，挖地窖，用铡刀铡短了一层层放进去，密封好地窖等酵，冬天冷了开地窖取出来给大牲口吃。最好是苜蓿草，高粱杆，麦秸秆一类的混合堆放。因为咱家今年是头一年，动作不用太大，以试验为主，这就需要有耐心又识字的人来干。所以我建议由两个姑姑站出来领了这活计。她们总结出经验教训，亲手带出来的人手，明年可以安排到定襄大营还有卫城障城去独立做事。这也是锻炼姑姑们，将来她们还需要做更多的事情。”
他没想让姑姑们到时候满定襄的跑。姑姑们一个十五，一个十四，都是要说亲的年纪了，在外面跑太远了，家里人不放心。
但是这么好的识文断字的帮手不用，白白放她们嫁人，那怎么行？
他努力说服阿翁和阿耶：“女子生育最佳年龄是二十至二十五。过早成亲并生育子嗣，对女子和孩子都不好。成亲早，自己身体都没有育好，心理上也是个孩子，并没有做好生儿育女的准备。这时候结婚生子，很可能生产时容易难产，或者生下的也不健康。我那个时代，男子二十二周岁，女子二十周岁才可以成亲，就是为了优生优育。”当然计划生育他是不会提的。
“我建议姑姑们十六七议亲，十八九岁再出门子。这样二十来岁进入最佳生育年龄再生孩子。最主要的是，咱家现在身份不明，而且眼下天下大乱，贸然给姑姑和姐姐们许亲，若是往目下的贵族里寻，要么人家看不上咱家泥腿子，要么人家看上了阿翁和叔祖父手里的兵马，另有所图。恐怕不一定是良配。而留在定襄附近，也很难有好选择，说不得要低嫁。我的看法是，咱们且等一等，一个是让姑姑们把事业做起来，容不得女人们做事业的男人坚决不能嫁。再一个是，到时候咱家有家底了，有底气了，这有三年的时间观察，哪怕是低嫁，也能挑出合心意的年轻才俊。”
邵志坚拍了拍大孙儿的头，笑骂道：“年纪小小，操心的怪多的。你姑姑们的婚事，你也敢插手。她们的婚事，有我和你叔祖父叔祖母呢。”
邵向阳正色道：“孙儿不是为了干预姑姑们的姻缘，而是在教给她们不靠男人也能安身立命的本事，同时，也叫她们能和咱家利益更深刻的捆绑在一起。咱们好好养大的女儿，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家养的。可不是为了把她们当泼出去的水。她们就算出嫁了，也可以在娘家这边，用自己的努力获得事业和成就，靠自己给孩子挣前程。乱世中，大家立场很容易根据形势生变化。真打起来了，多少男人为了自保为了荣华富贵，妻妾儿女都可以牺牲的。依附男人生活，大难临头了，很可能会现男人是靠不住的。所以我宁可姑姑和姐姐们不是传统意义上三从四德唯唯诺诺的贵女，而是雷厉风行能靠自己撑起自己天空的女郎。”
这话叫邵志坚目瞪口呆。
他不由得转头看向大儿子。
“不是我教的。”邵玉衡白给自己辩解一句。
邵志坚当然知道不是他教的，他只是没想到大孙儿这么，呃，离经叛道，特立独行？
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都不是是真名士自风流的狂生了。
这是要刨了孔子孟子的坟啊？
邵向阳的这些想法，给邵志坚带来了极大的思想上的冲击。
邵玉衡摸了摸鼻子：“我觉得挺好的。向阳有用得上你六个姐姐的地方，尽管使唤。”
……
邵志坚瞪了儿子一眼。
邵玉衡默了默，然后苦笑：“阿耶，您只有玉笙一个女儿，您和阿娘的私房钱就能叫玉笙风光大嫁了。所以您不愁。二叔二婶也只有玉环一个女儿，他们怎么也不会亏待玉环。可是儿子有六个女儿。儿子除了带兵打仗也没啥本事，平时教养上不上心，生活上不关心，等出嫁了儿子也拿不出多少私房钱贴补她们。儿子愁啊。现在向阳这想法，儿子觉得很好。儿子觉得吧，向阳对姐姐们可比我这个阿耶用心多了，姐姐们也该领受向阳的好意，努力回报向阳。哪怕不是一娘所出呢，好歹都是咱邵家的骨肉。不见得咱们重用的外人，就能比家里养大的妹妹和女儿更忠诚于咱们邵家。”
邵志坚噎了噎，想说谁叫你生那么多，又觉得这话说了不像，憋住了。
邵向阳给阿耶竖了两个大拇指：“阿耶棒棒的！”
邵玉衡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邵志坚也没忍住，笑了：“就你阿耶棒棒的，阿翁就是坏人咯？”
“阿翁最棒！”邵向阳毫不吝啬的也给阿翁点了两个大大的赞。
然后祖孙三代都笑了。
有些东西，不经意间，就开始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