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第1页)
周兴把烟枪靠在桌边,伸手拿羽扇在桌间空板凳上随意一拂,屁股一撅就自顾自坐在跟烟枪一样包浆金黄的板凳上,也不管那身白色衣服是否沾染尘埃。
周拂静则俏立在周兴身后,神色淡然地看着韩杨二人一身大汗淋漓的样子。
周兴打量了一番桌上的一对铁锏,拱了拱手中的扇子,对韩铁匠说:“韩世兄,不知前些日子,委托世兄为我书院铸钟一事可曾准备好了?”
韩铁匠点头道:“原本今日正该铸钟,但之前替我师弟林大民打兵器,倒是耽搁了些时间。”
桌边的皂衣汉子林大民闻言,对周兴拱手行礼,双方寒暄几句后,林大民对韩铁匠称赞道:“家父曾言,我师兄弟众人中,唯有韩师兄的手艺尽得家父真传。我虽是场镇上开铁匠铺营生的,但遇到难题时,仍不免时常要找师兄帮忙。”
周兴点头称是,转身让周拂静取出一白一灰两颗石头放在桌上,冲炉火那边笑道:“韩阳,这可是之前你在溪中拾得的玉石?”
众人一看那两颗鹅卵石,都笑了起来。
周兴又命周拂静将另外一块碗大的黑石头放在桌上,笑着说:“还有这个,也是你自溪中拾得。”
周兴见韩铁匠和林大民二人面露疑惑之色,便解释道,此前有书院学生恶意中伤韩阳,暗中告韩阳私吞宝物,所以才有之前在学院食堂膳房的一幕,如今真相大白,自当物归原主。
韩铁匠听得周兴说,这坨黑石头被韩阳叫做寒古玉后,忍不住面皮一抽,伸手拿过桌上那块花纹奇特的黑色石头,用手掂了掂,只感觉入手沉重,倒也颇觉意外,自己虽常年与各类矿石精金、铜铁铅锡打交道,却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石头。
倒是有点像块矿石,韩铁匠旁边的林大明盯着石头嘀咕道。
韩阳伸手从韩铁匠手中接过黑色丑石,站起身来,走到烧得通红的火炉旁,随手将石头扔进了炉中,又转身回到了桌前坐下。
正要将那两块鹅卵石也丢掉,周拂静却从一旁伸手笑着制止:“韩阳,这好歹也算是你送与我和卿人的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如今分别在即,你之前又答应替我二人铭刻一方印章,不若就借此物留作纪念,倒也算是大家同窗多年的一番情谊。”。
韩阳点头道:“小事一桩。恭敬不如从命。我与天兵自小就在侯龙书院爬上爬下,嬉戏玩耍,那时你与武大小姐,便经常照顾我们二人,经常偷偷给我们带各种吃食。”
杨天兵也满脸真诚模样地冲周拂静点头微笑道:“阳哥跟我最感激的就是拂静和卿人二位小姐的照顾了。”
杨天兵和韩阳一边穿衣服,一边跟众人闲扯了起来,唾沫横飞地细说从前的快乐童年,捡了榛子花用墨汁染了当毛虫吓唬武卿人,往周拂静的书桌里放活的癞蛤蟆,哄骗武倾城吃马桑果,最后武倾城跑到后山上摘马桑果给大家榨汁喝,差点毒死书院众人……
“每次哭得最凶的就是武卿人!周拂静大多是一边撇着嘴憋着眼泪假装不害怕,还安慰武卿人那是假毛虫。”杨天兵得意地哈哈大笑,“有好几次,我二人就差点被武卿城那家伙养的大狗堵在书院了。”
杨天兵想到此处,不禁给韩阳一个“当年,见机,跑得快”的眼神。
“你,爬狗洞,快。”韩阳则悠悠地摸了摸膝盖暗示道。
杨天兵尴尬地挠挠脑袋比划了一下手势:“狗?诓出来,吊死,炖,吃。”
“就是可惜了武大哥当年养的那条狗,竟然跑丢了。”周拂静见韩阳杨天兵二人挠耳搔腮的打哑谜,突然插话道。
韩阳和杨天兵差点没有被周拂静的信口之言,吓出一身冷汗来,那狗可不是能跑丢的好狗……
无量天尊——估计今年都好几岁了吧?
二人嘻嘻哈哈地跟周拂静东拉西扯,生怕她再说狗的事。
杨天兵甚至已经开始说起自从进入书院读书,字也写得好看了、种花养草之类的闲情逸致也得到涵养陶冶了。
周拂静扑哧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旧事,没忍住笑。
杨天兵见她笑得这样开心,忍不住让她说出来,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没事,我想起你和韩阳乱丢蝌蚪在院中的池塘里,弄得整个院子到处是癞蛤蟆,吓得武卿人不敢去读书,然后你们俩被武老爷拿着楠竹枝,满院子追着打的情景。”周拂静笑得开心极了。
周兴韩铁匠林大明三人看韩阳、杨天兵、周拂静三个少年相互扯皮斗嘴,说些鸡毛蒜皮的童年旧事,越说越高兴,颇有些玩闹的兴致,于是便纷纷起身,任三个少年胡闹。
林大明告罪一声起身告辞,他还要将那一对铁锏送往自家铁匠铺子交给客人。
周兴韩铁匠二人则是对铸钟的事情比较上心,要细说一些东西。
铁匠铺外绕村而过的小溪潺潺流淌着,纷纷绕绕的蜜蜂沿着溪谷逆流而上飞过水面,钻进溪边的树丛。
春天已经到来了,站在溪边的青石板桥上,依稀可以看到悬崖下方飞瀑流过的山谷中,山樱桃花正在枝头密密匝匝地悄然绽放着白色的小花。
午后的阳光洒在铁匠铺那稻草铺就的屋顶上,把那些在屋顶枯黄灰暗的茅草丛中探出头来的小草门映照得娇嫩苍翠。
韩阳一边跟杨天兵、周拂静二人谈笑,一边向炉中添加了几铲石炭,那块被韩阳丢弃在炉中的黑色石头,夹杂在一堆乌黑的石炭中。
鼓风机吭哧吭哧喷出的气流,鼓动着蓝色火苗一烧,猛火一烧,石头表皮原本包裹着的些许青苔,很快湮灭在炉火中。
韩阳将手中的铁钩一掏,那黑色石头被噼啪作响燃烧的石炭埋在了炉中。
杨天兵假装神色安然,将桌上的黑色铁壶中泡好的老荫茶,倒入周拂静面前的竹杯中。
茶水轻盈流淌默不作声,倒茶的杨天兵与饮茶的周拂静似乎也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