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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笑问客从何处来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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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致娆不说话,又道:&1dquo;我也不是说非得要你像庭萱那样面面俱到,万事妥帖;只是仲祺碰上棘手的事情,你帮得上他的忙,就够了。前些日子叶铮和孙熙平争执联勤的职权分割,当着唐骧的面拍桌子——婉凝去劝了,两厢就肯退让;遗属学校的小学校都是女老师,她提一句小孩子没有&1squo;爸爸’陪着玩儿不好,连参谋部的将官都肯抽着空去哄孩子;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顾婉凝忍了笑意,端详着案前的茶花,温言问道:&1dquo;你们总长还有别的事吗?”

&1dquo;别人看的是四哥的面子。”

战捷听着,又直了直身子,张了张口,话却没说利索:&1dquo;卑职&he11ip;&he11ip;卑职不麻烦。”

&1dquo;当然是浩霆的面子。”谢致轩顺着她的话耐下心解说,&1dquo;可就是仲祺的面子,你也得会用,更不能拿他的公务上的事跟他赌气,知道吗?”

顾婉凝闻言,垂眸一笑:&1dquo;那麻烦战参谋了。”

致娆低不可闻地&1dquo;嗯”了一声,忽然迟疑着问:&1dquo;哥,他有没有说&he11ip;&he11ip;”

战捷忙道:&1dquo;总长说,这花侍弄起来有些麻烦,夫人恐怕也没这个工夫,养花的事叫我直接交代给府上的花匠。”

谢致轩却有意要吊她的胃口:&1dquo;说什么?”却见致娆闷声不响地捧着杯子,只是喝已经冷掉的奶茶,谢致轩舒展地一笑:&1dquo;那我去给他打电话叫他明天来接你,你可不许又闹脾气不跟他走啊。”

顾婉凝抚了抚那莹润规整的洁白花瓣,微笑着问道:&1dquo;这花养起来要留心什么,你们总长说了吗?”

致娆心里有事,一夜睡得辗转,懒懒披了晨褛下楼,钉珠刺绣的软缎拖鞋在地毯上踩不出声音。晨光初亮,壁灯还没熄,截然不同的光色质感,把原本就富丽琳琅的客厅映照得像舞剧的布景。她一步一阶走下来,恍然觉得自己这一生一直就嵌在这样似真还假的世界里,她想要的,都有了,可掬在手里才知道,不过是她自己想出来的镜花水月,索性不要了也罢!她一时悲从心起,整个人都酸沉沉地撑在了楼梯扶手上。不想楼梯遮断处原来站着一个人,听见响动,走出来抬头看她:&1dquo;你起来了?”却是霍仲祺。

战捷把她让到条案边,低着头不敢抬眼:&1dquo;这茶花——是总长让我送来给夫人赏玩的。”见顾婉凝并没有留意他的失态,只是凝眸看花,战捷的话才渐渐从容起来,&1dquo;这株&1squo;十八学士’总长调理了两年多,昨天开了一朵,今天早上又一朵,总长就让我给您送来了。您看,已经有二十多个花苞了&he11ip;&he11ip;”

他的戎装谨肃冲淡了四周的富丽琳琅,这一片镜花水月中,仿佛只有他这个人是真的。她方才的那一点意气消融得无影无踪,咬着唇走下楼来,欲言又止地望了他一眼,无可遏止的委屈涌上来,直扑进他怀里,眼泪是断线的珠子,偎在他怀里一边哭一边说:&1dquo;他们都说我不好,说我不懂事,我哥哥说&he11ip;&he11ip;说我帮不上你的忙,只给你添麻烦;我不如庭萱姐姐,也不如&he11ip;&he11ip;他们还说&he11ip;&he11ip;说你以后准定记恨我泼辣歹毒&he11ip;&he11ip;”

顾婉凝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1dquo;你们总长叫你来是什么事?”

霍仲祺听着,唯有苦笑,轻轻拍着她,柔声安抚道:&1dquo;这是你哥哥说的?”

战捷一愣,脸色骤白骤红,慌忙抖擞身姿行了个礼:&1dquo;夫人好!”

&1dquo;嗯。”致娆答应着,又抽泣着摇了摇头,&1dquo;&he11ip;&he11ip;母亲,还有堂嫂,安琪也说我不好,他们都帮你说话,也不管我多委屈&he11ip;&he11ip;”

那女子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面上的笑容依旧温和端静:&1dquo;我是虞顾婉凝。”

霍仲祺一手揽住她,一手去抹她的眼泪:&1dquo;那不理他们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战捷这才想起自己尚未说明来意,忙道:&1dquo;您好!我是霍总长的随从参谋战捷,是来求见虞夫人的。”他略一停顿,看了那女子一眼,又笑问:&1dquo;敢问小姐怎么称呼?”

&1dquo;闭嘴!”

那女子目送着跑走的小人儿,转过脸对战捷客气地笑道:&1dquo;有什么事吗?”

一声低斥随着藤条抽上去,震天响的哭声戛然而止,绍桢惊痛之下,整张脸都皱作一团,然而父亲面上只是漠然:&1dquo;人生小幼,精神专利——背!”

战捷低头看着只觉得好笑,她教哄这孩子的语气神态毫无威胁,带着点儿赌气的味道跟这小人儿打商量,亦嗔亦喜间泄露出一份笃定的温柔爱娇,宽大的流苏披肩下露出湖绿的裙裾,白底细黑波点的洋装衬衫上有错落的荷叶边,长用夹松松挽在脑后,露出耳际一枚水滴形的钻石坠子,光芒晶亮,闲适中透着华美。战捷一边打量一边揣度,这小男孩姓虞,应该就是虞校长的小公子了;这女孩子虽看不出是这小男孩的什么人,也该是虞家的亲眷,看样子恐怕是管教不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谁知,那小男孩瞪大眼睛看了她片刻,却是拖长声音老实地&1dquo;哦”了一声,立刻穿过花厅跑了出去。

小人儿愣了愣,紧接着又有一藤条抽在腿上,一串辛辣的疼,绍桢身子一缩,喉咙里犹带着抽噎,抖抖索索地往下背:&1dquo;人生小幼,精神专利,长&he11ip;&he11ip;长成已后,思虑散逸,固须&he11ip;&he11ip;固须早教,勿失机也。吾七岁时&he11ip;&he11ip;七岁时,诵&he11ip;&he11ip;”他嘴里哀哀背着,父亲手中的藤条却没有停,虞绍桢既怕且恼,更多的却是委屈,梗了梗颈子,嗓门儿一下高了:&1dquo;我都背了!”

童音未落,一个裹着格纹披肩的洋装女子步履轻盈地跟了进来,见他拎着那男孩子,明澈的眸光在他面上轻轻盼过,旋即颔一笑。战捷在她秋水顾盼之间有刹那的恍惚,一时间竟想不起如何同她客套,好在那女子也没来和他寒暄,径自蹲下身来捏了捏那孩子尚算干净的一边小脸,蹙着眉低声说:&1dquo;去找霁蓝给你洗脸,然后好好跟许先生道歉;要不然——下午我们都去看木偶戏,就不带你!”

虞浩霆一藤条抽在他脖子上,转瞬就浮出一道嶙峋的紫痕,跪在地上的小人儿惊诧地看着父亲,脸色煞白,张大了嘴就放声要哭,然而刚号出半声,便想起方才虞浩霆叫他&1dquo;闭嘴”,呆了一呆,唯恐再触怒他,强忍着畏惧委屈,一边用手背抹泪一边找回之前的断篇,上气不接下气磕绊着往下背:&1dquo;吾七岁时,诵《灵光殿赋&he11ip;&he11ip;至于今日,今日,十年一理,犹不遗忘&he11ip;&he11ip;”

战捷一转身,就见一个三四岁年纪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上台阶,身上一套雪白的海军衫,脸上手上衣上却都沾了墨汁,跑过门槛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儿绊倒,战捷赶忙伸手拉他。小人儿形容狼狈,人却乖觉,牵着他的手站起来,嫩嫩地说了一声:&1dquo;谢谢叔叔!”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有人急急敲门:&1dquo;绍桢,给妈妈开门。绍桢?虞浩霆,你开门。”声音压得很低,唤他名字的声音是熟悉的清越,但口吻却绝不愉快,&1dquo;虞浩霆?”

那婢女低头退了出去,战捷把花摆在靠窗的条案上放稳,正打量厅堂中的陈设,忽然隔窗落下来一缕风铃般的清越笑声,接着便听见一个女子故作嗔意的笑语:&1dquo;虞绍桢,你就等着你爸爸回来揍你吧!”

跪在地上的绍桢一听出是母亲来了,身上被藤条抽过的地方便似乎没那么疼了,提着胆子觑了一眼父亲,脸上丝毫不敢露出半分喜色,只是书背得略流利了些,&1dquo;二十以外,所诵经书,一月废置,便至荒芜矣。”虞浩霆看着他那点儿小心思,冷笑了一声,又着力在他身上抽了两下,这才过去开门。

&1dquo;您稍等,我去请夫人。”

霁蓝一说虞浩霆把儿子拖进了书房,顾婉凝就知道不好,但是小孩子犯了错,做父亲的管教儿子也是应当。她在外头听见绍桢哭得山摇地动,虽然心疼,却也知道这小家伙主意精明,七分疼当十分哭出来,就是要哭给她听的。可那哭声突然哑了,里头再听不见声响,父子俩却也没人出来,她便有些惴惴。等了一会儿,又听见极惨烈的一声号哭,生生截断了一般,便再按捺不住了。

战捷跟着个婢女穿过两进庭院,又沿着浅溪走了段回廊,溪岸上生了大丛的迎春,眼下正当怒放之时,娇黄的花瀑千丝万缕直落水中,最清新的颜色亦叫人有夺目之感。婢女将他引到一处花厅,门楣匾额上镌着&1dquo;明瑟山馆”四个字,战捷品咂着两旁的楹联暗暗点头:这里也确是水木明瑟。

虞浩霆是丢了手里的藤条才开门的,绍桢自觉没了威胁,把刚才压在肚子里头的委屈全都在门开的那一刹那放声号了出来,委屈有了倚仗泄得就格外痛快,眼泪翻滚得一颗追着一颗,正哭得起劲儿,不防虞浩霆回身过来迎着他肩头就是一脚:&1dquo;你再装得像一点!”

战捷听着他絮叨亦是莞尔,此时春早,浅翠的山谷里氤氲着淡薄的岚气,正像一杯新冲的春茶。这趟差事不过是个跑腿的活儿,可他心里却有些轻轻重重的颠簸,男人给女人送花,总是依稀透着点儿好逑之心,可是搬一棵来又不像那么回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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