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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木香丸,九公主从六岁一直服用至今?”宋先生又问。
“是的,此行婢子还带了一匣子来。”燕字答道。
“劳烦燕字姑娘取几粒来与老夫瞧瞧。”
“婢子走前怕在洛川待得久,药不够吃,连方子也一同带来了,先生可要一并瞧瞧?”见宋先生点头,燕字疾步往后院走去。
宋先生则向谢池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有要事相谈,二人走到正堂南侧屏风后,宋先生陈沉声道:“木香丸不是什么秘方,只有一般强身健体的功效,可九公主身上却有被人常年下毒的迹象。”
“下毒?”谢池勃然变色,面色阴沉:“先生可看出是什么毒?可有解毒之法?”
“老夫看着像是‘静夜’,原是南诏皇室为了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女子用的,这毒若是停了,三五日自然而解,它会麻痹服用之人的嗓子,使其口不能言,若是女子,还会使其月事紊乱。可九公主服用这么多年,嗓子能不能彻底恢复现下还不好说。”事关皇室后宫,故宋先生不便于在旁人面前直言,只得先与谢池通通气。
“那公主月事未至也是因此毒?”谢池还是忍不住问出心底这句。
“正是此毒所致。”宋先生话一出口,方才意识到谢池所说是何事,忙补充道:“此毒对怀孕坐胎影响不大,公主身子骨康健,将军也正值壮年,子嗣之事必无碍。”宋先生话未说完,就听见外面燕字气喘吁吁地说药和方子都带来了,他向谢池行了一礼:“某先过去看看。”
谢池说不清他现下的心情是松了口气还是期盼落空后的失望,今夜放完炮竹见李无眠往柿子树下埋鞋时羞得恨不得自己也钻到土里,他有那么一瞬,且只有那么一瞬,想到要是有个像她一般的女儿也很好。
谢池在屏风后调整好情绪,走出来看李无眠忐忑不安地坐在榻上,脸上写满担忧,他俯身在她耳边道:“莫怕,宋先生说你的嗓子有的治。”
宋先生先是细细看过方子内容,又将其递给宋怀山看,再从随身的医箱中取出药碾、杵、银针等工具,再令落雪取一支蜡烛来。
三粒木香丸分别被碾成粉末、经过火烤、水煮,宋先生与宋怀山用闻、尝及银针试、验等,方才确定此事。
谢池见宋先生放下手中器具,转头望向他,眼神示意此毒正是“静夜”,他开口道:“宋先生不止走遍大渊各地连周边列国也有涉足,对疑难杂症颇有一番见解,适才先生给公主把脉,瞧出公主所服之药于嗓子并无多大用处,因而有此一番动作。”
“正如将军所言,公主不是先天哑疾,而是病灶未除,故而口不能言,待某为公主另开一副方子,调理一番,虽不能恢复如初,但与人交流应是无碍。”宋先生知谢池不愿让李无眠知晓有人下毒,便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闻言,李无眠和燕字相视,二人眼中满是惊讶,随即喜极而泣,紧紧抱在一起,燕字更是泪如泉涌,好半晌才控制住情绪,哽咽道:“婢子这就去给赵才人烧香,她泉下有知也会为公主高兴。”
“臣送的这元日贺礼公主可满意?”见她哭花了妆,口脂都抹到了脸颊上,谢池正欲伸手去擦拭干净,眼看就要碰到,可一想到自己让她管好一颗心,这手便立刻收回,不自然地放在身后。
而李无眠则起身向他行了一礼,竖起大拇指朝他弯曲两下以示感谢。
武德十六年贺元日,二人不约而同地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回到了两年前,可又有一些不同。
***
谢池寻了个借口让李无眠先回屋睡觉,他则与宋先生父子往书房走去,待关上门,宋先生方才细说从那木香丸中的现。
方子并无可疑之处,只比民间常用的木香丸多了几味珍贵的药材,按照此方子抓药毫无纰漏,倒是那出自太医院调配的药丸,所含“静夜”的分量极小,若不是他曾被南诏贵族请去两年,给贵人治病期间,也学了不少东西,否则很难现。
宋先生适才给李无眠开的是些解毒疏郁健体的药,只因“静夜”无药可解,也无记载长久服药后的恢复状况,宋先生以李无眠服用的时间来估计药量,估摸少则半年一年,多则三五年,她方才能开口说话。
“据属下所知,九公主生母赵才人入潜邸前不过是个歌姬,既没有娘家做靠山,也无宠爱在身,能得罪什么人,竟对彼时尚年幼的九公主下此毒手?”宋怀山不解,拿这阴损之药对付一个总角之年刚失去母亲的女童,也忒狠心了。
“且这木香丸还是从宫中带出来的,也给了方子,意思便是吃完了自行配药,下毒之人倒不怕被现。”别说宋怀山,便是自认见多了家宅阴私的宋先生也甚是不解。
“因为那下毒之人觉得她活不到吃完药的那一天,无须自行配药。”谢池嘴角含笑,食指中指微微弯曲,在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似在琢磨什么事情。
宋家父子也不敢打扰,静静立在一旁,半晌后谢池拍了一下桌子,抬头方才意识到适才自己沉思太过投入,竟然忘了宋家父子尚在屋中,连声道歉,唤来管家,引二人去先前备下的客房休息。
待谢池回到房中,李无眠已去会了周公,他将帷帐挂起,借着窗外清冷月光,轻手轻脚俯身瞧她,许是因哑疾治愈有望,她嘴角还噙着一丝微笑,浅浅的梨涡如此生动,一缕调皮的青丝覆在脸颊上,谢池伸出手将那缕别在她耳后时,他的手还在轻微地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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