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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馆里喜洋洋的气氛在她身边得到高度浓缩,她走到哪儿都能引起一阵拥挤的欢呼。红包里那两百块钱当然是连开房都不够的小恩惠,但国代的员工一年里也难得见她笑几回,这就在一定程度上放大了恩惠的效果,甚至有人挺着胆子跟她逗起荤趣儿来。汪顾觉得她一时半会的还完不了事,便赶紧抬脚往会馆外走,生怕被老同事认出,一会儿又要被醉鬼们调逗灌酒。于此同时盛昌总部的三幢大楼里也在沸反盈天地闹着新年。郝君裔手上的烟一根接一根燃起,打她进楼开始就从没断过。郝君袭一见她来,立马让人从财务处取下两只密码箱,移交完成之后,小妮子脚底抹油,风驰电掣地溜了,留下大批的护驾人马和大笔员工福利,明摆着就是个大江东去也,一去不回头的架势。要说盛昌的员工相比国代那群成天生活在妖魔统治下的牛马可是幸福得多。他们的boss,无论是郝君裔还是郝君袭,乃至郝君承,无一不是神龛里供着的观世音,笑,且常年的笑,笑得不明所以,笑得扑朔迷离,笑得叫人只觉全身心都浸淫在阴天的微薄阳光里,从头发根儿到脚趾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懒散舒适,同时一不小心就要深受菩萨感染有样学样,上到执行总长,下到清洁小妹,有一个算一个,即便没学成弥勒佛,也学成狐狸精,最次最次都是笑面虎黄大仙之流,三栋大厦成日里春风拂面茶香满泻哈欠连天,明明是私企,却有着一派省政府办公楼的风骨,实乃人间仙境,叹为观止。然则,凡事都讲究个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新年伊始,盛昌的员工们纷纷揣测郝君裔是不是本命年穿了条红内裤,怎么今天竟然精神得像是刚打过鸡血,目光炯炯,举止有力,说是发红包,其实连红包都省了,直接像发牌一样把着崭新的大红票子唰唰往外散,这就逼得员工们必须一反常态地振作起来,群情激动得如火如荼,甚至屡有休闲成性,不善控制面部肌肉的人笑出了义愤填膺的狰狞效果,吓得郝君裔身边的警卫统一把手按在电击警棍上,唯恐一个不慎就要发生流血事件。夜里近两点,汪顾开着林森柏的h2,载着师烨裳,绕过盛昌总部,再来到源通楼前。车内三人不约而同地冲源通花园内张灯结彩仿似要过春节般的喜庆阵势行起了注目礼。林森柏趁通宵的灯会还没开始,一个人拢着大衣襟领站在灯火通明处检查灯谜的布置情况。灯谜纸条两旁挂着款式新颖的电影始祖——宫灯。宫灯有六面,面面不相同:第一面是潘金莲,第二面是张柏芝,第三面是西门庆,第四面是陈冠希,第五面是烂白菜,第六面是韩国地图。汪顾告诉师烨裳,林森柏原本打算在第五面上印一坨冒着热气的野粪,可又后来觉得有碍观瞻,这才改成了烂白菜帮子。师烨裳掏出雪茄,递给郝君裔一支,双双点燃后降下前后车窗,不无遗憾地异口同声道:“要说有碍观瞻,还不如把第六面换成野粪。”此时正玩得兴高采烈的林森柏并不知道自己这第六面宫灯把人恶心到了,踮起脚来摘下一条灯谜,她大摇大摆地走到领奖处,把纸条按到桌子上,“嘿嘿,一口咬掉牛尾巴,告嘛。发奖!”她指着奖品架上一顶黑熊茸帽。汪顾和郝君裔打老远看见颁奖职员百般无奈地把帽子取下,拍拍,递出,顿时前后脚地猛“呸”了起来——那顶帽子是林森柏傍晚时才当众捐出来当礼品的,现在她又强盗般地将它抢回去,实在为人所不齿。唯有师烨裳,由于早知道林森柏是个什么德行,对集体唾弃林森柏一事自然不感兴趣,这会儿仅就翻了个白眼,依旧淡定地抽她的烟。窗外好像又飘起了雪,师烨裳伸手去探,眼角余光却见林森柏抱着帽子,撒腿就往园区入口跑。不一会儿,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车前,攀着车窗站上踏板,摇摇晃晃地将帽子扣到坐在前排的师烨裳头上,“送给你!”师烨裳愣愣的,转头去看汪顾。汪顾一瞧她脑袋上多了个黑茸茸的圆柱体,猛然萌煞,口水横流。直到林森柏上车后踹着司机靠背提醒开车,她才回过神来,随即越俎代庖,不住嘴地冲林森柏道谢。郝君裔难得焕发青春,见此状况便也闹着要林森柏送她一顶英国皇家卫队的黑熊帽子。林森柏坏笑着赞她活泼,但话到最后就变了味道,“你再活泼点,乖乖给我当女婿来我就也送你一顶大熊帽子,不!送一打!”郝君裔闻言,莫名其妙地追问林森柏打算怎么生个女儿。汪顾怕林森柏坏端竹好事,急忙干咳提醒。林森柏闻咳,登时反应过来,然后嗷地长嚎一声,把自己缩回椅背中,气鼓鼓地不再说话了。四人回到新屋时,火锅已经准备停当。牛羊豆腐之类的暂且不说,众人光看见一个个被雕成了含苞花骨朵的大小马铃薯整齐地摆放在碟子里。林森柏毫无预兆地大喊起来,“钱隶筠!本小姐教你雕花可不是让你拿来雕土豆的!这东西能往火锅里放嘛你也不想想!笨、笨、笨、笨、笨死了!”在一旁的师烨裳早已和汪顾搂作一团笑了个不可开交。咪宝其实不傻,她也知道雕花土豆是不能往火锅里放的。可她哪儿晓得自己一时心血来潮温习手艺却会引来这么澎湃的学习浪潮呢?端竹和几个女仆队员一直让她教雕花,等把她们都带出师,一筐子土豆也都怒放了。她用雕坏的土豆炸了一堆小金砖似的薯条,趁林森柏没回来偷偷跟一票女眷分吃干净。端竹想起当初林森柏带她去清剿叔叔时的美好,便一五一十地向咪宝讲述了林森柏为非作歹的故事,她本意是要表达她对垃圾食品的怀念和对林森柏的热爱,可咪宝对此并不了解,边吃薯条边顺着端竹的话,像所有劳动妇女一样将配偶滴里嘟噜地骂了个通透——火气到这会儿还没消呢,林森柏居然还挑着时候骑上头来了。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林森柏,你鬼叫个啥,来来来,老娘带你去看看,看看是不是下到锅里就不能吃。看看我是不是笨、笨、笨、笨、笨死了。”咪宝走到林森柏面前,突然伸手拧住她的耳朵拖着她往餐桌边去。汪顾看咪宝颇有几分席之沐的架势,赶紧拖着师烨裳后退后退再后退,以防妇妇相争伤及无辜。郝君裔闲在一边看热闹,端竹见她这副精神抖擞的样子,疑心她今晚又要找借口吵架,于是从兜里掏出一盒五支装的特制烟,默默地塞到她手中,以糖衣炮弹的方式先行止住了她那要疯的苗头。而,倒霉的林森柏,在噎死噎活地吃掉一朵蒸熟的土豆花之后,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武断,并不由得涕泪横流道:“你蒸就蒸,放那么多盐干嘛呀,齁死我啦水,水~”她没留意咪宝刚才故意往那要喂她的花朵上撒了半袋子食盐。一阵闹腾很快过去,六个饿了十四个小时的人纷纷落座,整盘的牛羊肉撒进锅去,屋子里迅速腾起一股浓浓的膻气。等各人都把胃里的下水口填住,师烨裳首先起身敬酒,酒辞当然不外是感谢林森柏和咪宝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地帮她弄好了这么大间屋子,感谢郝君裔和端竹百忙之中抽空前来为她暖屋,感谢闲杂人等不辞劳苦地为她这啊那林森柏才不听信花言巧语,她话刚说完,林森柏就跟她抬杠道:“光说不练是假把式。你感谢我们,那好,香槟放下,咱喝花雕,三两的杯子,一人一杯,今晚你打一个通关,我们就受了你的谢。”此言一出,应和者无数。可只有师烨裳心里清楚,林森柏这是要报她“婚礼”上的一箭之仇了。花雕虽说度数不高,可酒性均匀,越喝越烈,在场除她们六人之外还有林森柏特意搬弄来的女仆队伍,二十五人一人一杯,一个通关就是七斤半,即便酒量如她,喝醉的风险也很大。要放往常,她喝醉倒也没什么,天天醉,她都醉成习惯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得把握着自己不在酒后胡言乱语。汪顾早就明说无论如何不分房,万一她醉得不省人事又把汪顾当成了张蕴兮,那念及如此,她不自觉地撇头望向汪顾,汪顾也看着她,不过是看着她头上忘记摘下来的黑熊帽子,过了几秒,汪顾噔地一拍桌子,边起身边催促,“哎哟,我说那个笨死了的人是你才对,戴着这么顶大帽子你能吃饭嘛?赶紧跟我上楼换衣服,顺便把帽子挂起来,明天我去买个香炉,咱每天早晚给它上三炷香,纪念林董排除万难把它送给了你。”说着,汪顾拉住她的手就往楼上走。桌上人面面相觑,还以为她们是要借故溜走。主卧设在顶楼,除楼梯之外占了一整层,几乎被林森柏弄成一个小型的木雕艺术品博览馆。汪顾开门之前故弄玄虚地让师烨裳闭上眼睛。师烨裳眼界宽,料想再折腾也不过是间卧房,心里实在不抱什么憧憬,但她还是顺着汪顾的意思合起眼来,任由汪顾推着她往前走了有十几步,又听耳边“锵锵”两声人工配乐,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个华丽而巨大的雕花柳木盒子。师烨裳虽不明所以,可粗粗溜一眼之后,她也有了感想:这口棺材好大呀☆、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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