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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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虽然是九卿之一,终究是没有武帝建国时封的八公来得显赫(大司马为八公之一)。
廷尉柳颂以恭敬的声音解释着昨日的经过,并且为自家孩子的鲁莽表示了深切的歉意。
柳颂干咳一声,对柳熙年道:“还不快向大公子道歉!”
柳熙年不甘心地看自家爹爹一眼,僵了许久,终是低头向凌辄说了声“对不住”。
凌辄终于垂下了高昂的头颅,看向站在下首的柳熙年一眼。
凌凯看见一巴掌拍上了凌辄的后脑勺:“愣什么!赶紧说原谅人家!!”
凌辄扁着嘴看父亲一眼,委委屈屈地说:“没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后面的一声“呜……”差点就出口了。凌辄确实是没有什么错误的,却还要说着这样违心的话,父亲严肃的脸就在旁边,容不得他使小性子。
柳熙年并没有为凌辄的窘态感到多么的想笑,却是很奇怪地感觉到了屈辱。
不仅仅是委屈,还有侮辱。
之前打架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被爹爹骂的时候没有觉得,刚刚很不高兴地道歉的时候也没有觉得。
偏偏在这样的,别人表示原谅自己的时候觉得这样的屈辱。
或许是觉得那个少年并没有怎么样的高尚,没有自己厉害,也没有聪明,但是却做出这样高的姿态来对自己表示原谅,还是这样委屈的不甘愿的原谅。
——为什么我就非要取得你的原谅不可呢?你不原谅我又能把我怎么样的呢?
柳熙年在心中这样想着。
他甚至觉得他的父亲也一样受到了侮辱。
——都是我的错误。
那天回府的车驾上,柳家顽劣的少爷出奇的安静,低头看着牛车底上铺的地毯,一言不发地像是在思索。
柳颂看了这个儿子一眼。
在心中叹气——到底还是太小了,顽劣一下也是可以忍受的。
——只希望以后不要一直像现在这样的不争气。
仍然是在车驾中,柳熙年扬起小脸问父亲:“如果不是我的错而是凌家大公子的错误……那么,他也会来咱们家向我道歉吗?”
答案不言而喻,柳颂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傻孩子啊。”说完伸手抚上儿子的额头,“你总要明白的啊……这世界不仅仅是美丽的庄园啊。……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很多的不美好的事情啊……比如说凉州那里又吃不饱饭的人们,还有被杀掉以后头颅被堆起来点狼烟的商旅啊……”
少年颤抖了一下:“爹……爹爹。”
柳颂仍然是笑着的,却是与方才不同的苦涩:“凌家的大公子现在是在骁骑营预备役受训……以后便是豹骑,天子近卫,这是最好的将军的摇篮。你若是此时因为一件小事情而引得他的记恨,日后的路只怕是不好走。”
在那一瞬间,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间敲打了脑袋一样,醍醐灌顶般的顿悟,好像一切都瞬间远去,光影交错中的是父亲高深莫测的笑意,牛车的帘幕好像也统统消失不见,似乎可以看见外面庸庸碌碌的人群,形色匆忙地走过去,然后划成模糊的光线,城墙远遁而去,天地瞬时开阔苍莽。柳熙年突然好像理解了父亲笑容里的无奈,以及自己所感受到的屈辱从何而来——这个时代所器重的东西,所谓的家族地位名望风度的中心,最重要的东西——权势。
即使是史册写满谶语与清谈的时代,即使儒家不再是惟一至高无上的学派,即使有人对于名利地位毫不留恋一样名满天下……这仍然,是势利的世界。
父亲的手掌依旧是宽大而温暖的,然而这世界却不再如以前理解的那样。
于是,不知道是哪一天开始,人们发现好强孟浪的柳熙年突然间不见了。
那个孟浪的少年随着时光的尘埃一同远去飞散无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青年,名士郭瑾省有一日见柳熙年在家中与前来拜访的太常少卿的清谈,大为赞叹:“此子璞玉之资,日后定有所成。”于是人人都知道了“柳家有子名熙年,璞玉之资字临渊”。
临渊公子柳熙年自此成名,凭着美好的面相,在郊游的时候可以收到很多女子们投过来的鲜花与水果,命友邀宾玩赏的时候若是请到了柳熙年也会让主人觉得格外的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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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熙年拨了拨博山炉里的香灰,嘴边是一抹优雅的轻笑。
咫素并未停下拨弄琴弦的手指,抬头看向听琴的人一眼,眉色淡如远山。“公子今日似乎心绪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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