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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嫽在心里叹一口气,神色恭敬得像是拜佛“陛下明鉴,臣,知错啦。”
皇帝拿并起两根指头虚虚点着她:“你啊,你啊,你要我如何向小妹交代。”
舒嫽见皇上面色松动,便知是要饶过她这一遭了,便展颜一笑,见她笑了,皇帝不由得也微微勾起了唇角,然而这笑意未起,便立刻被压了下去,他烦躁的挥挥手“快下去吧,朕见了你头疼。”
“微臣告退。”
直到出了书房的门,舒嫽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皇上真是越来越难应付了。
她爹死后,她娘晋文公主遁入空门云游去了,这两年来,皇上分外关注她的婚事,恨不能把全京城的世家子列成一排给她挑选,她有时会大不敬的想,这般精神,实在可与京城的第一媒婆较量一二。
从皇上那儿出来后,舒嫽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找了裴彰,却被告知裴大人今日请假不在,不用想也知道此人大概又跑去了城外的衡云小馆消遣。
裴彰是翰林院大学士,也是本次科举的主考官,想是一连串的出题批阅把这位大人累着了,会试一完就忙不迭的告了假,好生歇息一番。
回府换了一身便服打算出城寻人,她策马而行,不便走大道,便上了朱雀街,不料行到一半,被前方聚集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舒嫽只好勒马停驻,见被人群围在当中的乃是一个书生,他对面的男子一身锦衣,身旁带着个小厮,正趾高气昂的嚷着什么。
在原地盘旋片刻,便听了个大概,原来这书生在街上走时不小心和对面的公子哥儿撞到了一块,没过一会儿公子哥儿现自己随身的钱袋不见了踪影,便疑心是这书生所偷,堵了他在这儿索要。
这时节试子上京,想必眼前这位也是其中之一,此人生得俊俏脸面,风流身段,眉眼昳丽,却不见丝毫女气,穿浅色衣袍,葛巾束,更显出几分读书人的翩翩风度来。
此时他正慢条斯理的与对方争论,脸上不红不白,仿佛身处如此窘境的不是他本人一般。
舒嫽有些不耐烦,便皱了眉道:“京城重地,何人在此生事?”
周围的百姓原本都在围观,没人注意这马上坐了个什么人,她这一出声,视线纷纷被吸引过来,只见此人虽生的文弱,却气势不凡,绸衣骏马,只怕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一时间人人揣测,摸清此人底细之前,谁也不知该如何动作。
反倒是那个小厮冲她大声嚷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多管闲事。”
舒嫽不欲搭理,思忖一下,从腰间解下随身玉牌的扔给那书生,口中道:“拿着去找京兆尹孙大人,是非曲直,自有评判,□□的,当街吵嚷,像什么话。”
书生收了玉牌在手,眼神从上方掠过,含笑作揖“学生谢过大人。”
舒嫽微微颔,趁着人群给她让开的一条路,策马离开了。
衡云小馆建在城外十里的雁池山,所幸山并不高,还修有小道,舒嫽纵马而上,在半山腰处勒马,停在一个小院前。
眼前竹影重重,碧绿的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她沿着小径走进去,看到一间屋子,屋前的园中种了兰草,此时尚未开花,细长的叶子随风摇曳。
这竹林竹屋,兰草丛丛,一见便知是那人的手。
裴彰出身世家,祖父是当世大儒,告老在家的前任太傅,父亲是当朝的御史大夫,本人乃昭和十九年的状元,一篇《秋唐赋》才惊天下,更颇得皇上赞赏。
舒家与裴家向来交好,舒嫽与裴彰也是自幼相识,还是同一年参加科举的试子,那时二人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少年登科,好不得意,舒嫽任职户部,用三年的时间爬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这时老相爷去世,皇上便直接将舒嫽提拔为了丞相。
而这裴公子却无心仕途,自从入了翰林院便埋头编修,一路升到大学士,但凡皇上有意将他调任,总是推三推四,皇上碍于他家两位老大人的面子,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去了。
转眼又是一年科举,裴彰身穿半旧白衫倚在门上,隔着重重竹影望向她,白衫也染上些许浓荫,舒嫽恍恍惚生出几分感慨。
而对方见了她,轻飘飘的道:“舒相爷来了?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又‘啧’了一声“舒相今日这身打扮,可比穿那身官服瞧着顺眼多了。”
方才的感慨烟消云散,舒嫽瞥了他一眼,道:“我说兰阶公子,你不要忘了,自己食的也是朝廷的俸禄,还在翰林院挂着职。”
裴彰笑着侧过身“是,是,在下忘不了,相爷进来吧。”
进了屋内,一样竹制的桌椅,雅致非常,只是书卷四处散落堆叠,凌乱不堪,合上的,半翻的,地上的,床上的,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舒嫽没有丝毫惊讶,轻巧的在这一片狼藉中找出一条路,坐到了桌前,裴彰抬手为她倒茶“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皇上命你我主持殿试之后的琼林宴,我想着你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忙于此事,便来找你。”
她垂眼吹着茶水,闲闲问道:“这届考生的文章你看了觉得如何?可有能看得上眼的?”
裴彰在她对面落座,翘起了腿“还是老样子,要么堆砌浮夸,要么死板无,若说看得上眼么……倒也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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