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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熟悉的眉目已见苍老,不,该是腐朽。“我爸该欣慰才是,这正主任的位子他老人家被人称颂一辈子德高望重,仁心仁术都没能坐上。”主任用力拧按着烟头,眼中的烦躁带着丝怒气,“你是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又如何,副主任的位子是你用手术刀争来的?你刚才急于堵人口舌不也是为了明哲保身?沈炵,我只想告诉你,下次谨慎细心些,没人想当你陪葬。”一阵沉闷却剧烈的响动过后,沈炵弯腰用力顶着胃,双手抵紧了,胃里的抽搐却丝毫不可控制,猛烈拧绞着,他将额头抵住茶几的边缘借力,用力咬着唇压下□的冲动,只是身体的重心不受控制的向前倾着,木质茶几被缓缓推动,渐失了支撑,他不由跪坐在地上。费力腾出一只手试图支撑着起身,失去重压的疼痛更为肆意,脱力间便侧身倒在了地上。沈炵此刻已没了挣扎的气力,唯一的动作,便是身体本能的屈曲着,狼狈至极,也令他厌恶至极。忍耐的极限是几何?他只知道痛极时,真有几分生不如死的意味。可是为何,残留的感官又触及到一点暖意,让他犹豫,贪恋。因为小林之前的不良记录,龚娉对于他再次来电急呼不自觉多了分“狼来了”的淡定,可正是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她才体会到了心神俱碎般的痛。她跪坐在沈炵身旁,俯身抱着他,却不敢用力将他托起,只是轻微触碰,就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不断发颤。当终于将他揽起靠在自己身上时,她只觉得害怕,他周身的冰冷似顷刻传染了她,用力拥紧,想喊人帮忙,不断重复的却只是沈炵的名字,她慌乱得都来不及察觉。直到冰凉的指尖轻滑过她的脸颊,她终于对上他的眼眸,听到熟悉却低弱许多的声音对她说着,“娉儿……别害怕……”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发现自己越来越心软了,本来是想直接让龚娉看到沈炵发狠的样子,但又觉得这样对沈炵的伤害似乎太大了些,于是就有了路人甲小林的缓冲。又,我果然是挺喜欢小林的。貌似有人说过要缓缓?远目~~貌似也有人说不要心软?再远目~~~☆、伤痛过往龚娉知道自己不应该害怕,从来她一害怕,便会自动选择回避,无视,甚至是逆反,伤害。她与沈炵对视,那目光中始终是暖的,即便因为痛楚染了层水色,意带安抚间,终究溢满柔情。他看她,从来都是真诚的,没有冷漠,甚至连疏离也不曾有,之前,她不在意,而今在意了,却不知该冲他笑好,还是放任自己哭才是。来不及握住他的手,神色恍惚间,连那偏冷的温度都触及不到了。小林冲进来,慌忙将沈炵扶坐回沙发上,而后念念有词,却是手忙脚乱的原地打转,沈炵低声说了药名,他才有了下一步动作,将口服药递给沈炵后,却拿着注射器和针剂杵在了一旁。当沈炵单手对着自己的手背将针尖刺入皮肤,龚娉瞬间看到了一抹鲜红,而那苍白至极的脸上始终平静无波,只是回手又抵紧了胃,靠回沙发上闭目喘息。他说“没必要麻烦护士。”龚娉知道,没必要麻烦护士,他不需要旁人,也不需要她。原来真是关心则乱,乱尽分寸的,何止是小林,苏晓似乎是听了什么传闻从家里赶了过来,见到沈炵竟就这么哭了起来,低眉啜泣间,十足十小女子的委屈依赖。沈炵睁开眼撑着沙发扶手坐直,嘴角牵扯出笑意,“假小子转性了?”苏晓看到他手臂上的血痕,立刻取了东西过来替他清洗消毒,动作熟练专业,只是一脸泪痕不曾断过,一眼心疼无从掩饰。龚娉知道,苏晓喜欢沈炵,至少她似乎能明白他的难过,至少她能坦诚自己的心疼,至少她有勇气握住沈炵的手。“嫂子,解痉药的效果没这么快,我替师兄按摩一下可能会好受些。”苏晓回头看向龚娉这边,目光里除了询问,分明还透着哀求。龚娉想点头,却发现迎着这样的目光,她竟然无法坦然大度。这是喜欢沈炵的人,即便理智告诉龚娉,苏晓是个医生,她是为沈炵好,心底直直泛起的酸涩将那点理智迅速淹没。“娉儿,坐过来。”沈炵出声打破了僵局,笑看了眼苏晓,“这不是陷害我回去跪搓板吗?”说话间牵住了龚娉的手,看似随意,龚娉却觉得他握得很用力,指尖冰冷,将那些痛楚都传递给了她。她由他牵着,他收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胃上,轻声说了句,“比平时轻点,痛的有点厉害。”隔着衣服,她都感受的到那里一片僵硬,阵阵痉挛,当肩头微微一沉,看着某人闭目靠在她身上,脸上没了一丝多余的表情,他不再掩饰强撑,便只余下疲惫和难受了。她心中长久以来冰封固守的城墙瞬间就坍塌了,冰融化开,那些逃避藏匿的情感瞬间变得清晰无比,她避无可避。龚娉侧头将自己的脸颊贴在沈炵的额头上,他痛得已是一额的冷汗,她轻轻蹭了一下,想将那片冰冷抹去,却只牵动了自己的心,越发的痛了。苏晓起身合上窗户,又从隔壁拿了条薄毯过来,便拉着小林离开了,龚娉看着茶几上的水杯透着丝丝热气,有些出神。动作轻缓的替沈炵揉着胃,衣料摩挲间,僵硬未消,不多时就被沈炵抬手按住,忙低下头去打量他的脸色,“这样会不舒服?”见他轻摇了下头,安心了些,将他挂水的手拉到毯子下,又取了水杯让他喝了口水,才又探手直接撩开他的上衣,贴着胃重新揉按起来。“苏晓说你胃寒,痛得时候有人揉一下应该会好些。”“记得第一次,是在你家吧,你突然这样把我吓了一跳,已经够狼狈的了,后来居然还睡着了。”沈炵记得,父亲即便胃痛的再厉害,也从来只肯让母亲帮他揉一下,而那一次,他似乎完全明白了,从小旁人的关心都让他觉得难堪或无所适从,原来真有一个人会是不同的,他无法排斥,甚至不可控制的依赖。“什么第一次?第一次明明是我住院那会儿,你拉着我的手用力顶着胃,我吓了一跳才是。”龚娉感觉到起初冰冷的腹壁渐有了点暖意,再看沈炵的脸色似乎也缓过来些,这才松了口气。“一直是我,强拉你在身边。”沈炵叹气,就如刚才,他拉住她的手,有多少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想她为难,不想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又或者龚娉真的坦然同意,他又该是怎样的难堪心灰?他没有勇气面对那样的结果。只是除却那么多的顾虑,他应该还是会去拉她的手,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拉着她,不想松手了。“沈炵,我很没面子呢,刚才苏晓一定已经看出我吃醋了,怎么办?”龚娉轻笑,却振落了眼泪,“刚才我好像又一次成了局外人,要是你不拉住我,我该怎么办?”龚娉能感受到身边的人本是完全放松下来,却因为她的话身形微僵了下,继而在一阵叹息过后,抬手覆在她搁在他腹间的手上。起先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背时还略微带着几分迟疑,终于还是紧密贴合上,缓缓带动着,在痛处打着圈儿。耳边,沈炵的叹息声未绝,“我总是在你面前失态……”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这种沉默让龚娉觉得窒息,可简单的一句“发生了什么事?”却生生卡在了喉咙口,刺得龚娉生疼。在意他了,她便很难控制自己的霸道无理,怕问出口,他若避讳隐瞒,她会忍不住冷嘲热讽。父亲瞒她,苏崎川瞒她,她都是气极怨极,出口伤人,哪怕事后内疚,终不算后悔。可这个人不同,她居然相信,信他不为旁人,纯粹待她。这一次不同,光是想象着自己疾言厉色的模样,她已经忍不住心疼懊悔。“哪一次我没跟着失态呢?”向来随心任性,哪一次她不是借着那些怨怼晦涩而将自己压抑的情绪一齐发泄到沈炵身上?掌心下的皮肤始终未暖,沈炵打圈的动作骤然停下,施力下压,越来越用力,龚娉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胃猛然抽动了几下后,迅速将冰冷凝成一团,她的掌心就贴在那片冷硬纠葛之上,随着他的不断按压,抵触着那片冷硬,原来,痛是这般。痉挛过后,沈炵立时松开了手,喘息间只是轻轻挪开了她的手,笑意浅淡,却透着一丝歉意。良久才哑声说了句,“又失态了。”这不是沈炵第一次在痛极时拉住她的手用力顶按,原来他一直有伸手,而她,从不曾给过他信心。没有一个人给过沈炵足够的信心,让他放纵自己任性,而如今的事实更摆明了,他偶尔的失控发泄都成了无可挽回的过错。沈炵看着龚娉的眼里溢满了心疼难过,胃腹间的疼痛又渐渐在她的安抚下缓和,他却越发厌恶起自己来,竟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扮成弱者博取同情?明明才做了残忍的事。“娉儿,我……”龚娉听着沈炵缓声说着过往的事,他的声线平稳,只是因为不适比以往来的低沉暗哑些,她却似被蛊惑般陷入回忆当中,那些不曾留心或者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都变得清晰起来,亦如他说话间短暂的停顿喘息,亦如他稍加用力握住她的指尖,亦如他闭目皱眉时睫毛轻微的颤动,再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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