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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那个最为珍重,最害怕失却的人,终究也还是离自己而去。
容若刻意地挑了挑嘴角,想要做出一个解嘲的笑容。可那细微的动作,却顷刻拉扯得心口一阵剧痛。
玄烨对自己许诺过的,即便是到了此刻,仍是如此践行。只是,他可知,自己留在宫中,做这御前侍卫直至如今,又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他可知,失了这一缘故,这沉重的名缰利锁,对自己而言……又岂有分毫意义?
身子终是开始止不住地颤抖,然后他终是听清了那自太监口中念出的,圣旨末尾那长长的“钦此——”二字。
强抑住心中思绪,叩首谢恩。可是,身子一动,那原本毫不自觉地在眼中积蓄太久的东西,竟生生掉落出来。近在咫尺地打在自己面前的泥土上,很快融入其中,只留下一片略为深色的痕迹。
容若怔怔地看着,半晌之后,反而竟终是笑了出来。
由是,这么多天压在心头的积郁,终是在这道圣旨之下,倾泻而出。
康熙二十四年的春天,因为玄烨的离去,而变得格外的清寒冷寂。容若只觉得生命中原来赖以生存的东西,忽然间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接连倒塌。自己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首先是四月,严绳孙南返,容若和顾贞观去渡口送别。
容若怔怔地站在岸边,看着严绳孙一身半旧的衣衫,冲他们二人一拱手,便转身上了船。背影洒脱,没有丝毫粘滞。
容若的好友,大都是饱经风霜,泛梗飘萍飘之人。这样的离别,他见过无数次。也知道,在遍历了人生的悲喜之后,他们依然看破了太多,对世事蹉跎,也逐渐学会了付之一笑,最后一袭青衫,落拓江湖载酒行。
明明离别前还说着“他日再会”,可是这一次,容若看着严绳孙离去的背影,却不知为何心中忽生几分悲凉。在严绳孙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船舱内的时候,容若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严绳孙顿住步子,回过头来,“容若……还有何事?”
容若怔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是惨然一笑,慢慢说道:“……保重。”
严绳孙亦是一笑,冲他拱手作别,便径自进了船舱。
船在烟波之中渐行渐远的时候,容若木然地看着,竟是掉下泪来。
不知道为何,他忽然发现,终是又有一人,离自己而去了。可是……人生苦短,却不知日后可还有相见之期。
然而那水天相接的河面,一如平日一般的平静,可那一重一重的涟漪,却终究不能带给自己任何答案。
然后是沈宛突然的不告而别。
一日,容若来到她住处。然而开了门,却只看见独自背身立在院中的顾贞观。听见了响动,他回过身来看着自己片刻,终是慢慢开口道:“沈宛走了,她让我对你说一声保重。”
容若霎然怔在原地,竟是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顾贞观见状,徐徐地笑了笑,走到他面前,叹了叹道:“容若,方才我一直在想,若我早知沈宛有如你表妹一般的容貌,我……定然不会带她入京……”见容若仍是默然,顿了顿,便继续道,“沈宛临走前让我转告你,过去她其实一直在自欺欺人。明知你心里面一直藏着一个人,坚深不渝,却只奢望能在同你相伴而已。她说,每次看着你独坐黯然时,她曾以为,你心中那人是已经逝去的表妹或者卢氏,可是……直到那日之后,当她看见你在院中泪如泉涌的时候,她才忽然发现……那人原来竟是那日拂袖离去的人……”见容若已抬起眼看着自己,便轻叹道,“容若,其实我很早便知道,那人……便是当今皇上……”
容若起初愣住,半晌之后回过神来,却只是摇头苦笑了一声,慢慢道:“此情已自成追忆,纵是知道也无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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