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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静静地听着，欧泊低声道：&ldo;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们在一起出生入死，你只是……在心脏里多了个原子炉，我能感觉到你的感情，你和我一样，你是人类……&rdo;&ldo;你是人类。&rdo;欧泊反复道：&ldo;总会有办法的，相信我。&rdo;他长吁了一口气，实在扛不住睡意，手上沾满了雷蒙的血，发了会儿呆，先前在烈星打的镇静剂发挥作用，他困得很，趴在雷蒙身边，小声说：&ldo;我睡会儿，醒来就好了。&rdo;雷蒙艰难地转动脖子，看着埋头在椅边的欧泊，指骨轻轻动了动，欧泊把脸埋在自己的手臂间，手指分开，握着雷蒙的金属指骨，渐渐进入了梦乡。再醒来时已是数小时后，飞船降落时发出轻微的摇撼，欧泊醒了，他疲惫地出了口气，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看到雷蒙注视着天花板。他的眼睑没了，眼珠以一个奇异的方式裸露着，欧泊起来时，他的眼珠便朝着右边微微转动，盯着他看。&ldo;你要睡会儿么？&rdo;欧泊说：&ldo;找个东西，把你的眼睛盖上？&rdo;&ldo;我不用睡觉。&rdo;雷蒙答道：&ldo;这是什么地方？&rdo;欧泊起身去拿外套，说：&ldo;伦勃朗星球，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原子炉什么时候熄火。&rdo;雷蒙道：&ldo;我不知道，现在还不虚弱。&rdo;欧泊小心地揭开盖在他胸膛上的皮肤，透过合金肋骨看原子炉‐‐与他第一次看的时候一样，能量都显示着100。应该能支撑很久，欧泊注意到心脏里还连着不少血管，正在缓慢搏动，血管伸向脊椎处，估计连着脑部。&ldo;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rdo;欧泊说。雷蒙说：&ldo;欧泊，我有话想告诉你。&rdo;欧泊：&ldo;回来再说，咱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rdo;雷蒙：&ldo;不，听我说，听清楚。&rdo;欧泊茫然地看着雷蒙‐‐他躺在倾斜的转椅上，控制室内阴暗的光芒照着他残破的脸庞。曾经那么英俊，帅气的容颜只留下鼻梁与嘴角的皮，半张左脸触目惊心地被烧成焦炭，现出坑坑洼洼的颅骨，左眼现出一个黝黑的洞，洞里的神经组织呈现出腐烂的紫黑色，朝外渗着黄色的血水。&ldo;现在去报警。&rdo;雷蒙说：&ldo;把我交出去，你的伙伴雷蒙在陨星母舰爆炸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躺在椅子上的，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机器人……&rdo;&ldo;不。&rdo;欧泊道：&ldo;不、不可能。&rdo;雷蒙：&ldo;你不明白。&rdo;欧泊：&ldo;不明白的是你。&rdo;&ldo;我和你会在一起很久，很久。&rdo;欧泊说：&ldo;我们还会当佣兵，一起冒险，一起攒钱买飞船，一起过我们想要的生活，你会好起来的。战友，我爱你。&rdo;欧泊下了飞船，关上舱门，加了安全锁。伦勃朗星球四季如春，风吹着花海沙沙作响，芬芳迎面扑来。欧泊背靠墙壁，仰头看着天空，闭上双眼，出了口长气，继而转身跑向车站，前往蕾菲娜所在的疗养院。谢天谢地，蕾菲娜还没有回烈星去，但她已经在收拾行装，准备动身了。&ldo;安塔夫人！&rdo;欧泊在紧锁的门外喊道。女仆出来开门，说：&ldo;我以为会是别的先生来接小姐回去……&rdo;欧泊跑得气喘，摆手道：&ldo;我不是负责接送的，有几个问题想向她求教。&rdo;女仆一脸茫然，打开大门，蕾菲娜穿着旅行服装下楼，欧泊道：&ldo;太好了，你还没有回烈星。&rdo;&ldo;正打算回去帮点忙。&rdo;蕾菲娜依旧是那不苟言笑的模样，说：&ldo;怎么了？孩子，你的伙伴呢？恩雅，泡点花茶端上来。&rdo;欧泊与蕾菲娜坐在花园的茶桌前，欧泊道：&ldo;雷蒙受了点伤，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个……&rdo;蕾菲娜眉毛一扬，示意他直说。&ldo;人造机器人……您知道我指的是什么。&rdo;欧泊说：&ldo;黑暗时代的遗留产物。&rdo;蕾菲娜静静地听着，欧泊见她没有开口，只得自顾自地说下去：&ldo;如果还有残余的……生化机器人，按照星盟条约，一定会被销毁么？&rdo;蕾菲娜的眉毛警觉地拧起，欧泊又道：&ldo;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令一个人，保留一个机器人的生命。&rdo;蕾菲娜想了想，说：&ldo;你太年轻了，或许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欧泊。&rdo;&ldo;智能生物机器人不像你想的那样具有被星盟广泛认可的生命，甚至区别于你的宇航小机器人，它既不是人类这种智慧生命，也不是机器人这一类……人的朋友。&rdo;欧泊又道：&ldo;可是它们会自主思考……我听说它们有和人一样的感情，不是么？就连昂星人，甚至幻星人这种没有形体的生物也拥有生存权……&rdo;蕾菲娜道：&ldo;幻星人是否获得星盟的承认，并不取决于它们有没有物质形态，而是因为它们都是区分于彼此的单独个体，而且它们有母体，或是父体。&rdo;&ldo;但智能生物机器人不是这样，你知道的，每一个生命，不管它是在营养槽中培育，还是经过子宫生长，它们都拥有自己的母体。&rdo;&ldo;母体是生命拥有自我生存权的唯一标识，基因的演化决定了个体的最基本差异，这种差异经过智慧生命，形成了它们区别于彼此的印记，请回答我，欧泊，你认为是什么令你区分于相同的人？不要告诉我是外貌，身材，这些都可以经过基因公司改造，让你成为另一个人。&rdo;欧泊沉吟片刻，答道：&ldo;性格。&rdo;蕾菲娜缓缓点头，说：&ldo;或者更通俗一点说‐‐灵魂。它决定了不同人在面对同一件事时的思考方向以及反应模式。智能生物机器人呢？它们是提取了一个或者一些人类的基因，进行统一复制，并批量生产的……产品。&rdo;欧泊：&ldo;……&rdo;蕾菲娜说：&ldo;它们的性格与处事模式取决于本体。大脑中被加入一块预设芯片，以控制一切可能偏离轨道的行为，假设此刻是我的复制人坐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想？你会认为她是我么？还是另外一个具有同等生存权的人？&rdo;欧泊移开目光，看着桌面，心中无比震撼，他又抬头道：&ldo;可是当他们出厂后，形成自己思维的那一刻起，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也等于获得了自己的灵魂，毕竟他们通过学习的过程后，判断模式总会有微小的区别……&rdo;蕾菲娜道：&ldo;您还是不明白我说的，一旦这种情况出现，他们脑中的芯片就会及时进行修正与重新控制，调整它们的自主意识，令它们回到预设的性格上来。&rdo;欧泊：&ldo;！！！&rdo;欧泊急促地喘气，他完全无法相信蕾菲娜的解释，这意味着什么？他用以判断雷蒙是人抑或非人的条件，在芯片面前全盘瓦解。欧泊蹙眉道：&ldo;那为什么会爆发智慧革命？&rdo;&ldo;因为其中几只机器人的控制芯片坏了。&rdo;蕾菲娜笑了笑，答道：&ldo;它们私下改造了更多同伴的控制芯片，逐渐令所有智能生物机器人脱离芯片的控制，拥有相当程度的自主意识。星际共同体无法承担这个后果，只得把未出厂的机器人批量销毁，并承认第一批反叛者的生存权。&rdo;欧泊茫然道：&ldo;这不是很好么？&rdo;蕾菲娜摇了摇头，说：&ldo;但这个举动激怒了第一批机器人叛军，销毁复制体等于是毁灭他们自己，于是智慧革命爆发，上万种型号的两万万亿个复制体遍布整个宇宙，后来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些了，我记得在历史课上详细说过‐‐战争影响范围太大，星际共同体把还活着的，提供过基因的样本人类集合到一起，分析他们的行为模式，寻找弱点并予以击破。&rdo;&ldo;那是一场真正的苦战，因为有些样本已经死了，智能机器人还在不断的复制，成为一支数量浩大的军队。星际共同体全面溃败，文明倒退上万年。&rdo;&ldo;但某一天，战争在全无胜算的情况下突然逆转。翻盘的原因向来众说纷纭，有学者认为是星辰骑士结束了提前来到的审判，也有人认为是狮子帝君卡尔特斯获得某个神秘势力的帮助……&rdo;欧泊：&ldo;它们都被销毁了？&rdo;蕾菲娜道：&ldo;是的，一个也没有剩下。&rdo;欧泊说：&ldo;如果……我是说假设我得到了一个智能生物机器人，那么它有可能来自……&rdo;&ldo;这不可能。&rdo;蕾菲娜斩钉截铁道：&ldo;这个假设并不有趣，先生。我不得不告诉你，这个宇宙中即使再大，也不会有它们的藏身之所，所有的智能生物机器人都被销毁了，我是说‐‐所有的。因为这种销毁模式不需要砍下它们的头，又或者是亲手毁掉它们的原子炉。&rdo;&ldo;杀死它们的是一种跃迁共振技术，它们的芯片在一秒内被重启，并写入自杀模式。&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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