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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漩涡三十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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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和依扎兰的理事会城堡相比,这结构没有产生令人毛骨悚然的庞大和压抑感,但这自地面胡乱堆砌而上的建筑依旧可怖,犹如密密麻麻的蜂巢。往前眺望,榫接结构随处可见,每一个陡峭的洞孔都朝外张开,其中蠕动的行尸和怪异之物宛若腐烂死尸里的蛆虫,视之使人眩晕。

但是,蒙扎还是忍住了反胃和呕吐的欲望,循着惨绿色的光芒沿斜坡爬去,将墓碑般的树木甩在身后。她心知搜查长也会如此选择,——逃跑是不被允许的。漂流之季刚刚结束不久,聚集地周遭都是未知的岛屿和陌生的海域,他们正是第一批外派出海的搜查员,循着预言家的指示来此寻觅西洛的使者和其它资源。

上一个腐朽之季的灾难对依扎兰造成的损失远大于预计,现在他们不得不冒险远行。虽然在艾洛莎和其它几个搜查长的带领下,他们逐渐挽回了聚居地的损失。但蒙扎知道,这还不够,只消再来一次漫长的腐朽之季或远洋季风,他们就难逃饥荒命运。

不久之后,蒙扎来到可以眺望大海的石头断墙上,手抓黑色藤蔓,跨过潮湿淤泥中血管一样的脉络。真银长剑的光芒苍白而稀薄,把她的影子投在身侧墙壁上,仿佛扭曲拉长的烟雾。空气中可以闻到鲜血滋润泥土和石块的味道。

她皱眉看了一阵远方船只所在之处,不过海上潮气弥漫,如鬼魂汇聚成的迷雾不停翻卷,遮蔽了很多视野。隔着雾气,她只能看到隐隐绰绰的黑色轮廓。端详片刻之后,她转过身去,继续深入这胡乱堆砌的怪异结构,循着死去的行尸寻找其它猎手的踪迹。蜂巢的内部逐渐在她眼前展开,腥气浓郁的寒风吹过杂草,掀起灰色浪花。

按照蒙扎不久前的记忆,她不久前站立之处在现实是没有立足点的天空,在这里却被形状各异的穹窿和柱子覆盖,穹窿中还镶嵌着扶手朝下反装的楼梯。她顺着覆盖着血管一样的荆棘的环形台阶转了两三圈,却差点一脚踩空,细看之下,这环形梯级竟然是凌空悬在深渊之上的,脚下是无底的黑暗虚空。

为什么艾洛莎搜查长要把她送进这种地方来?并且他们还都消失了?难怪她手下死伤率这么高。跟这次外派任务相比,蒙扎以前的经历简直是逛商场。

不远处,一具低声哀叫的行尸被钉在穹窿顶上,腹腔里并排插着屠宰场的锯齿小刀、生锈的小剪子、那些人面虫尖锐的脊椎,姿势仿佛正在飞翔。和现实的旧世行尸不同,可见它的影子落在地上,汇聚成一团不定形的黑暗人形,蠕动不休。据说若是缺乏光明,这种暗影就会在现实世界逐渐聚集,但在深层。。。。。。

过了好一阵,蒙扎才觉这一幕不大对头,先不论被轻易处理掉的暗影和行尸,这颇有艺术感的摆放方式肯定不是出于哪个猎手之手——虽然猎手大多有精神问题,这种程度的扭曲爱好她可从来都没听过过。

蒙扎压低脚步和呼吸,谨慎地跟随而去,一路紧盯周遭微不可查的人迹往上行走。越往高处,寒风似乎就越大,她的脸被吹得麻,头如丝带般向后飞舞。虽然这人谨慎得出奇,但是她对踪迹的察觉不是其它人能比拟的,不管他人遗留的痕迹有多难以察觉,她都能看到最轻微的环境差异感。

没走多远,蒙扎就看到第二个怪异之物,——头颅空洞,边缘如酒杯般剖开并盛满血液的女性。从特征来看,这是人为造就的怪物,用以维持某种邪恶的仪式。一根从建筑遗迹里抽出的螺旋钢筋扎透了这女人的口腔,把她的舌头跟喉咙都钉死在地上。那一定是从很远的距离抛出的,直接穿透了骨骼血肉,将其扎得飞到了墙上。除此以外,她的双手被生锈的小匕贯穿了,拿藤蔓捆起来,摆出了祈祷的姿势。

蒙扎大步穿过这人遗留的足迹。这个所谓的深层世界让她极其不舒服,但是见得此情此景,她肢体和灵魂中流淌的反胃就仿佛成了一种抽象的概念,和蚊虫叮咬的痒感一样可以轻易忽略。她是个渴望神秘事物和疯狂体验的人,更对欣赏他人的灵魂充满兴趣,自从现这些姿态扭曲的尸体,诡异的狂热感就攫住了她——这种冲动她无法定义,但她怀有的肯定不会是好意。

穿过一个通往枯井的华丽大门后,蒙扎停留许久,环顾四周,循着每一处细微的踪迹寻找和聆听。这是个封闭破败的斗室,天知道此处为什么会有华丽的大门和一口枯井。不过,耳中能听到风声,源头正是从枯井里传来的。

她顺着枯井下去,现这井里竟然是一个幽邃的阶梯,略微带有倾斜的拐角。两边的扶手都是银色的金属,尚未生锈,头顶竟然还有狭长的白炽灯。天花板两侧以通体漆黑的人体雕塑支撑,看上去诡异难明。

为何这地方能看到白炽灯?“附身者”莫非是从旧世活到现在的受诅咒者吗?

蒙扎端详许久,听到了低微的、痛苦的呻吟,才现这些雕塑竟都是活人,只不过下半身扎根在墙壁里。黑色的血管如树枝一般透体而出,覆盖了他们的皮肤和血肉。她用戴手套的手指碰了碰其中一人。只见那人黑色的脸孔凝望上方,已经没了一丝活力,也没有能够回应她的意识。但这人的眼睛没有凹陷下去,血肉肌肤也照样饱满,从这些征兆可以看出,他们就像外面的树木,通过其它途径来汲取生存的养分。

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延续小聚居地的生存,很多封闭的村落无法像大城市一样维持生机,只能在贫瘠的环境中选择邪教仪式。这种事蒙扎以前不是没有见过。

她握紧真银佩剑。

在不远处她现了两个死人,这俩人是失踪的搜查员和一个失去人类形体的土著。看得出来,搜查员拼命挣扎过,不过被土著的邪咒诅咒之后就放弃了挣扎,然后这土著按照他们惯常的方式将其开膛破肚。土著的死法属于一击毙命,某种沉重的锯肉刀把他拦腰剁成了两截,除了这个伤口,蒙扎没有从土著身上找到其它伤势。她跪下来,抓住搜查员冰冷的手,试图寻找手上的茧子。

这手未免也太白净了。如今连神秘学者也都会修习两手剑术或枪械。这些贵族蠢货怎么有胆量外派出海的?莫非是家族斗争把他骗来送死吗?

不过这样一来,蒙扎也就猜得出,为何死去的搜查员全无踪影,连尸体也没半分痕迹残留了:死者们都被拽离现实世界,拖进世界深层的间隙。

仿佛有人要把他们当成养分来哺育这个村落一样。

蒙扎循着仿佛无止尽往下的阶梯前进,只感觉自己越走越深,甚至来到了比海平面更低的地方还不是终点。古老的遗迹不再映入眼帘,取而代之的,乃是破旧的白炽灯管、银色的金属扶手、随意镶嵌的尖锐齿轮,还有拖在地上冒着火花的电缆。从气味和痕迹可以判断,她距离她寻觅的人已经很近了,毕竟她这段路程没有遭遇哪怕一场危险的战斗。

不久,蒙扎终于遇到第一个不同的怪异,这是个被剥了皮的、肌肉裸露的死人,鲜红的色泽像是浑身浴血,尾椎之处还连着一根黑色脐带。看得出来,它从天花板里爬出来想要袭击来者,却被顺着喉骨砍断了一半脖颈,然后又被自己的脐带给吊在天花板上。这尸体死透了,似乎它不会像行尸那样永无止境地徘徊。

除此以外,还有一具连着脐带的血尸像狗一样蜷缩在墙角里,身上带着摔伤的痕迹。它被相当恐怖的力道砸瘪了脸颊,那一击太过猛烈,不仅扯断了脐带,还让它一路滚下台阶,滚到这里。真有意思。

蒙扎穿过这些横七竖八的血尸,并且看到了很多满是鲜血的武器,——匕、斧头亦或是短剑等等。无一例外,它们都包覆着血管和筋络,仿佛是武器是肢体的一部分,柄也都跟血尸的手掌相连,融入血肉中。其中有几个血尸的手掌都被拗断了,然后来人用它们自己的武器杀死了它们自己。。。。。。

她舔舔嘴唇,感觉瞳孔扩张,呼吸也急促起来。在她心中带上了几分恐慌,不过狂热要更甚。

越往前走,地上铺陈的尸体就越多。或是相互拥抱,宛若情人幽会;或是侧倚墙壁,仿佛树下安眠;亦或是四肢摊开,嘴角扬起,俨如是在安然入睡;除此以外,挂在天花板的、钉在墙上的,层层叠叠堆在地上的,脑袋悬在劈断的脖颈上只连着一点儿肌肉束的,还有脸被锤得凹陷进去的。

这么多尸体。。。。。。这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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