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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李昭就得到了一把充滿愧疚的傘,他的家沒那麼遠,無需要坐車,走回家去,門卻是開著的,爸爸正站在沙發旁,用他的毛巾,給一個陌生人擦著頭髮。看到他,只問他的小靈通為什麼打不通,
李昭看一眼沙發上的人:「你現在還要把好人好事撿回家裡做了嗎?」
他爸把他拉到一邊說:「沒辦法啊,他在路邊找我借電話,打給他老媽。結果是國際長途,他媽半天才接,說已經在國外入籍了,以後也不回來了。他說起碼把生活費打回來,他在這邊錢都花光了。結果他媽講……」
爸爸突然不講了,說涉及案情,不方便透露。
晚上的時候,爸爸讓梁泊言和李昭睡一間房。用完李昭的毛巾以後,梁泊言又穿上了李昭的睡衣。
至於他那濕透的衣服,放在髒衣籃里,李昭蹲下來看,從衣褲到襪子都浸滿了水,這放在語文的閱讀理解里,應該是反應了角色絕望的心情。
「在發什麼呆?」梁泊言已經洗完了,頭髮半干,有些凌亂地貼在額頭上,一滴水珠從鼻樑滑下來。
李昭想,他爸固然是一個見到條狗都要救的好警察,但梁泊言的確是那種會得到更多骨頭的流浪狗。
「在想你媽為什麼不肯給你打錢。」李昭說,「我爸只把話說到一半。」
梁泊言一愣,然後明白過來:「可能覺得不太好說吧,其實告訴你沒什麼的。我爸在內地做生意,暑假的時候,我媽都會把我從送到內地來陪他。但今年她好像特別忙,整個暑假都沒見過幾次,我還正奇怪他怎麼又好幾天沒出現呢,結果一打開電視,發現他已經被抓了,沒過一日,我住的那套房子也被查封了。
「再想找我媽,香港的傭人話她已經走了,連家裡的珠寶都帶走,只剩下幾套衫。我身上從來沒帶過錢,要麼刷卡要麼別人替我付,在路邊找了很多陌生人,只有你爸願意借電話給我打國際長途。打了好多遍我媽接了,她說不能打錢給我,因為……都是贓款,打過來就會被凍結的。
「不過,看聞我才知道,原來我爸在內地,是有老婆的。」
額前的頭髮又掃到眼睛了,梁泊言用無名指按住揉了揉,餘光瞥到李昭的眼神,又覺得有點好笑:「喂,這麼慘的事情都跟你講了,借點錢給我返香港好不好啊?機票都買不起了。」
「我爸很窮的。」李昭說,「我媽肺癌晚期了,醫生都說沒希望,他還非要治,最後存款也沒了,還得單位同事給他募捐。」
最後也沒有治好,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別人都安慰他爸。但李昭總覺得,家裡只有一個人抽菸,不是李昭自己,也不是他媽。那個人造成此種局面,是該負點責任的。至於為什麼只有那點存款,更要歸咎到他的父親多麼愛幫人忙借人錢。一個人如果總是對外人如此良善,卻讓家人承受代價,那李昭很難承認這是個好人。
但梁泊言說:「你爸爸是個好人。」
梁泊言在李昭家裡度過了一整個暑假,他在香港上的是全英文學校,便給李昭補習英文,但對內地的題型並不擅長,主要練的還是口語。閒來無事,便給李昭唱英文歌,把伴奏下在mp3里,插上耳機線,兩人分著聽。
唱完梁泊言便問:「唱得好不好啊?」
問多幾次之後,到了晚上,梁泊言經常就不見了。李昭會用小靈通給他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懷疑梁泊言可能是喝了酒,都開始講粵語了:「有事,聽日返屋企啦!」
明天就回來,這是梁泊言的許諾,但他時常違約。
等暑假結束時,李昭發現,梁泊言已經存了足夠的錢,不需要借錢,就能返回香港。
李昭問他怎麼賺錢這麼快,梁泊言說:「出去賣唱咯,不是你贊我把聲好靚嗎?」
後來李昭才明白,原來梁泊言聽錯了話,他說的是梁泊言聲音很亮。輕聲唱起來的時候,李昭會覺得,那間背陰的屋子裡,天花板上,仿佛有燈次第亮了起來。
然後,在餘下的十幾年裡,慢慢一盞一盞,暗了下去。
第3章跟住去邊度
梁泊言睡得很死,李昭看了看表,甚至有時間讓他去進行原本推掉的工作。
於是他又聯繫了劇組宣發那邊,很快,調整好手機支架的位置以後,李昭的臉出現在了直播連麥裡面。
主持人連忙介紹:「這是我們《潛行者》編劇李昭老師,本來行程有衝突,但他專門推掉了過來的。」
導演注意到了李昭有什麼不一樣:「喲,李昭這次還打扮了,頭髮是抹了髮膠?這麼重視啊。」
李昭不知道怎麼回答,於是也不說話。
好在導演也知道他的脾氣,馬上換了話題:「剛剛主持人提到觀眾對孫凌和唐介感情線的疑問,其實我正在想怎麼回答呢,不如就讓我們編劇來說說吧。」
唐介是劇里的男二,戲份不少,今天他的演員也參與了直播,也跟著附和:「我跟李昭老師在劇組也有交流,他還說一部分是他在現實中的經歷。」
談起創作,李昭還是可以說話的,尤其是主角被改來改去,配角戲份反而是保留最多的。他先說:「孫凌小時候被父母背叛,她對人的認知是有偏差的,習慣性靠她的美色來完成很多事情,包括犯罪,卻又不相信任何人的感情。唐介的確是一個優秀的警察,他並不是被孫凌騙,他沒有那麼蠢。他知道這個女人是多麼墮落,多麼花言巧語,但他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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