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神农谷中 人心叵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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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天从这天剑宫大殿之内走出,只见外面也无守卫之人,想想也是既然殿内已然不供奉鱼龙剑,那么又何必派人看守呢?显然没有这必要,袁承天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沉甸甸,不得开心颜,究竟为什么又说不上来,是离愁还是怨恨?想想这些时日昆仑派祸事横生,师父和白莲花先后而去,终究是件憾事!想起师父慈谒可亲,总是一幅仁慈长者,教他们如何做人处事,事事低调,不要张狂,因为道教本宗本来就是要人和光同尘,清静无为,然而并非要人没有志气,去一味消极,而是要人要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态度面对人生险阻,所以此生坦途,无有困苦波澜,那么也焉无意味的很了,所以人一生本就在罹难忧患中辗转!
山风徐徐,清风明月,山有鸟鸣又有兽叫。袁承天感物伤怀,见到山上有兽走动,不由想起那只惨死在大师兄傅传书手下的那只灵猫——本是他救,本来想来此次回转昆仑,可以重聚,谁想大师兄辣手加害,可怜这只当年脱厄的雪山灵猫,今日又惨死大师兄手中——这必是他得灵猫当年非是无缘无故逃走,是有人放它,故意为之,便猜到他头上,本来大师兄对他这个小师弟就有成见,而且怀恨其得到师父和碧儿青睐,所以怀恨所以成仇,便处心积虑要加害于他,否则便心有无穷怨恨!
碧宇无尘,清风明月再起,天气总是变幻如此之快,昨日还阴沉可怖,今日又恢清明朗月;可是他的心情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无目地,三转二折不禁来到一处别院,只见屋中烛火尤亮。他心下这时才一惊,自己怎么如此大胆闯入这院中,还好没撞到同门师弟,否则可不又起祸端,多伤人命?正在此时,吱地一声,大屋的窗子推开,献出美人,轻轻长叹,幽幽说道:“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今日美人弃我去,青楼珠箔天之涯。天涯涓涓姮娥月,三五二八盈又缺……梦中醉卧巫山云,觉来泪滴湘江水。湘江两岸花木深,美人不见愁人心。……相思一夜梅花,忽到窗前疑是君!”说完又自长叹,说不出的哀怨,仿佛此生有无尽的愁苦与不幸!袁承天听她如此说话,也是感同身受,这吟诗的女孩子非是别人,却便正是师姊——赵碧儿——美貌如旧,只是多了太多的伤感,蛾眉蹙额尽是愁容,昔日矜持的碧儿今时今地历经这许多忧患——爹爹含恨而去,大师兄又肆意行事,以致昆仑派内外上下生怨,人人自危,都怕有一日祸临己身,不可收拾,所以眼见得一个偌大帮派,人心涣散,大有分崩离析之态,这也是大师兄的任意为之所致,要怎样才能挽回这危机,似乎只有……不行,碧儿想到这可怕念头,忽然自责,自己怎么能有杀人的念头,而且要杀的还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不行,这样决然不可行,那样爹爹冥冥之中知道只怕也要生嗔,怪她这个女孩不肖,岂能推刃同气,以至为后人所讥嗤,思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
袁承天心想碧儿现在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只是自己却不能够。他不由得得也长叹一声,只是叹气之后便觉不对,这样岂不被碧儿现,那样便多有不便,可是却又收之不回。果然赵碧儿一闻有人叹息,便跃身而出,拔剑相向,手中拿着的却是被傅传书劫去的轩辕神剑——却不知为何转到她手中,这让袁承天百思不得其解。长剑直抵袁承天脖颈,只距寸许,只觉锋芒寒冷,甚为砭人肌肤,如若前进便伤要害。袁承天见碧儿如此戒备,比之先前大有进步,大约久经忧患也学得谨小慎微了!一开始赵碧儿并未看出来这蓬头少年便是袁承天,所以蛾眉怒斥,大有一剑斩于剑下之势,待看到那双大大的眼晴时,便住剑不进,因为这眼神如此之熟悉,便喃喃道:“你是?”袁承天低头道:“碧儿,你不认得我了?”碧儿听他声音如中雷击,怔怔然说道:“你是阿天?”她呛啷一声长剑落地,扑到他近前,撩开他额前乱,显出俊逸的一张脸,不是朝思暮想的袁大哥却又是谁?她哭泣地伏在袁承天肩膀,泪如雨下,让这些天所受委屈尽情哭诉出来。袁承天也心中难受的禁,只好抚慰她,“碧儿我要离开昆仑派,回转中土,重振袁门,恢复反清复明的事业,——因为我想人活一世终究要干出一番事业,否则与庸人有何区别?你要不要随我而去?”碧儿脸颊犹带泪水,幽幽说道:“我不可以走,还有娘亲要我照顾?我还要时常为爹爹看守墓冢,每至清明和中元节都要为爹爹进香扫墓!阿天,你去吧!天下兴亡你要管,当年的袁督师不一样为国尽忠,肝脑涂地,为后人所旌表,是为不世之英雄,后无来者!”
袁承天想想也是,如果碧儿跟随自己而去,那么师娘谁来照顾,以傅传书之为人作风,未使不会下毒手加害;如果有赵碧儿在,那么他便有所忌惮,不敢于胡作非为,想到此节也就释然。他见碧儿犹自伏在自己肩臂之上,不知如何是好,推之不行,劝也不好,不知所措。而赵碧儿只想这样永久下去,永远不分离,好想这样一生一世,可是袁师弟心怀天下,有鸿鹄之志,岂是雁雀可与比拟,自己总然不能羁绊于他,因为还有袁门需要他——他是为袁门少主,怎么可以放下心中理想,与世尘埃呢?袁承天见碧儿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好想温柔以待,可是此时此地又不可以,他只好狠下心来,轻轻推开赵碧儿。赵碧儿抬头望着他大大的眼睛,只见他眼眸深处似乎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苦难,可是他总是隐藏,从不宣之于口,因为他总喜欢一个人默默承受苦难,不要别人分担,所以他孤独如荒原上的狼,孤寂徬徨,一无所着,又如天上孤星从不与其它星座交际,只在自己轨道运行,从不气馁,只走自己认为正确的路!
赵碧儿收起泪水,见袁承天坚毅的脸上现出些微变化,知他内心已起波澜,因为他非是铁石心肠之人,他是有情感,古道热肠的人,为了心中理想可以抛却身外物!袁承天别过赵碧儿,回犹见她倚窗而望,大有依依不舍之意,心中满是留恋!所爱之人虽近在眼前,但可望而不可得也,是为人生憾事!从来人间多有憾事,谁也无法去改变,只有在无奈中苦捱!
袁承天临别昆仑派不忘来到师父墓冢之前——坐落在一指峰最高处,一个平地之上,起地为冢,有松树青柏为邻,每到有风吹过便可聆听松涛之声此起彼伏,仿佛是智者在低声歌唱,所以师父在此颇不寂寞,可以和山川松林为伴,有日月星辰为邻!师父居于此处是为最高处,可以俯视大地山川,一展胸襟,可以长啸古今!只是可怜斯人已去,世间再无赵相承!袁承天拜谒过师父墓冢,便郁郁寡欢走下这一指峰。他从另一侧下昆仑派,这条小径绝少有人知道,所以便可以轻而易举绕过昆仓派弟子巡查。
他回想这些时日间昆仑派所生的事情,可说此起彼伏,接踵而来,多是悲伤之事。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生死冥冥之中自有定论。也许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谁人可以做到?
这日行走之间,忽见前面有只野兔在拼命猛奔,后面有豹子猛追。看那兔子惶惶如惊弓之鸟,急急似落网之鱼,那舍命求生的样子,让人见了心生不忍。袁承天见了便心中有气。他最见不得恃强凌弱,所以跃身而前,一掌向那豹子拍去。那豹子终究是野兽,那有袁承天身有武功,身法轻灵,婉转如意,所以这一掌结结实实拍在它的胯骨之上,只听喀地一声断折,不能奔跑,瘫在那,向袁承天嘶吼,心有不甘。袁承天也不下杀手,看了它一眼,便自走去。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好身手!”袁承天抬头看时,只见一人正大踏步走出,穿戴只是平平,不见有什么惊人之处!这人忽然目光注视袁承天背后的轩辕神剑,也只是一看而转开目光。袁承天见还个面目和善,殊无恶意,心中顿生好感。这人又道:“这个世兄此时是否感到手背有丝丝隐痛?”袁承天被他这一问起,确实感到手背确是有痛,心下诧异。
这人道:“世兄幸是遇到我,否则便性命不保,——你适才出掌打跑那只豹子,无意之间划到死心草,所以手背划伤,你全神在于那豹子身上,所以并末觉察到手背受伤——要知道神农谷中这死心草最为狠毒,遇血封喉,如无解药命死当场,天幸让在下撞见,世兄你便性命无忧,随我到神农山庄,让我家庄主为你祛毒这死草巨毒,二三日便无忧了!”袁承天昔日也听师父赵相承提及昆仑山脉附近百里之内有草名死草,——虽名字叫草,却是荆蒺一类的植物,枝叶狭长利如剑刃,割破人的皮肤,受众便毒入攻心,最为厉害,起初微痛,只待半个时辰之后便行作,那时再无解药便百死无生,神仙也难解治。袁承天听说起这毒草的厉害,也是心惊不已,只是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一幅坦然自若的样子,以免堕了昆仑派的威名!
神农山庄在山谷清幽处,临山而建,山庄前有一条小溪流过,左右是山花扶疏,甚是幽深,不由让人陶渊明先生的诗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袁承天正自打量这山庄之风景,忽然有人说道:“有客远来,未曾迎迓有罪有罪!”只见一位恂徇长老从庄内走出,眨眼功夫已到眼前,看年纪古稀,然而精神矍铄,仿佛有一代宗师风范。袁承天见他说话之间已来到,便执手为礼道:“晚辈不意进入山庄,多有打饶,庄主毋怪。”这老者笑道:“在下范去病最厌世人那种繁文缛节,那些俗套就免了吧!我称小兄弟也就是了。”袁承天心想看你年岁似乎比我已逝的师父还要大,怎么可以平辈相称?但是人家既已说了,自己却也不能再行坚持,否则这庄主真的要生气了。
花厅中布置的清雅肃静。范去病道:“适才我听下人阿忠说小兄弟中了死心草的毒,无妨,在下有祛毒之灵丹妙药,你服下静养几日便无大妨!”袁承天甚是感激,说道:“萍水相遇,庄主大恩何以克当?”范去病道:“小兄弟太客气,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都是性情中人,可说一见如故!”饭后阿忠领他进了一处别院,院外只见已是山花烂漫,更有一丛丛芍药正要开出花朵,引得蜂蝶嗡嗡不绝于耳,更有山莺鸣叫,让人心神清爽,不能入寐。忽得夜中有琴声传来,正是那贯绝千古的《广陵散》,更有一少女隐隐约约歌唱:广陵散,妙哉嵇公其旨深,谁知此是亡国音!商声慢大宫声微,强臣专命王室卑。我闻仲达窥天禄,人见飞鸟在晋屋。……广陵散,晋室昌,魏室亡!余音哀乐,仿佛国破家亡在眼前,庶民罹难,魏室亡危晋室兴,皆是乱臣贼子,而汉室之不兴,是乎天命?亦是人谋!
袁承天本要就寝,又闻这苍凉凄凄然的琴声,便不能寐,走出屋来,循声而去,只见另一院落秋千架下,正有一少女抚琴而歌,眉宇之间满是愁怅,让人生怜!她忽然止琴,见有人走来,便抬头见是一少年,脸上现出诧异。袁承天见她止琴,便道:“姑娘,在下多有打扰!”这少女道:“你便是那受伤的少年。”袁承天很是诧异。这少女见他诧异的神情便说道:“这是忠伯告诉我。你不休息却出来干嘛?”袁承天道:“我听到这琴声凄凉便自走来,不意打扰姑娘。”这少女幽幽道:“那又何妨,在山庄之中别人都不怎看重我,以为我活不太长,所以没有伙伴,没有人谈的拢,总是愁苦多于快乐!”袁承天见她哀伤的眼神,心中也是难过,心想不知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如此伤情,自己也许可以帮她。这少女看出他的心思,也不相瞒,便说道:“我自小得了阳虚阴寒之症,所以时常身体有恙,虽然家父也遍请名医,奈何总不见好。有次家父私下问一位大夫我这病可治不可治。那大夫便直言而告说我这是自娘胎而带来的阳虚阴寒之症,是与生俱来,天下无药可治,似乎活不过及笄之年。家父便哀恳这大夫想想法子,大夫只是摇头。我在窗外听到不以为悲,因为娘生下我之后便逝去,可说是我累及,我若也去,可以地下相聚,又有什么烦恼?”袁承天见她凄凄可怜的模样,又想起清心格格的身世不也一样如她这般,原来人世都悲欢一场,到头来大梦悠悠一场空,谁都不可以逃离这生死劫数!南华真人说生死,都到此节不由让人万念俱灰,再无雄心壮志,可说岁月无情消磨人的志气!
袁承天长长叹口气,忽然想到《道德真经》中所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仿佛冥冥之中生命自有定数,有时人力无法改变,只能眼睁睁地看所爱之人而去,而无能为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可有空有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但是有时报国无门,空有请缨之志,而无识君之人,只有沦落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这女孩见袁承天面色愁苦,似乎胸中有万千愁苦而无人倾诉,便觉同病相怜,不由幽幽叹道:“谁教寄奴福浅命薄,不堪拥有人世欢乐。”袁承天诧异道:“你叫寄奴?”这女孩道:“我叫寄奴!”袁承天道:“好美的名字,只可惜……”他忽觉失言,便住口不说。寄奴笑了笑,说道:“公子说也无妨,我本来就时日无多,今天十七,过不了明年今日;人之生死本就难免,我又何必戚戚于怀呢?想像当今之世多少流离失所之人,沿街插草标卖儿之人,他们不比我还惨么?其实世间之人皆在忧患罹难之中,没有快乐时光,生非容易死不甘!何处是我家乡?”她小小年纪感物伤怀,不胜唏嘘!袁承天伸手握住她纤纤的小手,说道:“姑娘你不必伤怀,我生平略懂医道,开一剂方子,或可有用,不妨一试。”寄奴并不甩脱袁承天的手,因为她可以感受到他仿佛一个心地善良的大哥哥,心无杂念,光明磊落,与人和善,所以并不挣脱,任由他握住。有种心灵依托,有种至亲之感。她有些迷离,神情愰惚之间竟倚肩而望,只见袁承天大大的眼睛中满是一种悲天悯人的样子,不知为何,她有一种要哭的感觉。袁承天什么都不怕,唯独害怕女孩伤心掉眼泪,那样他便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寄奴见他手足无措的的样子,但觉好笑却又笑不出来。袁承天窘迫的样子连他自己都觉得难堪,可是这天生的毛病总是难改,当初初见碧儿和清心格格不都是这样么?人家笑他,他也不恼!今次寄奴见他这样子便问道:“你以前见女孩子伤心也这样么?”袁承天这才收敛窘态,说道:“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让下人去抓药,兴许有用。”寄奴道:“还未请教公子名姓?”袁承天道:“我叫袁承天。”寄奴道:“那么我便称你袁大哥吧!”袁承天道:“姑娘随意吧!”袁承天在寄奴拿来纸上写道:甘草二钱,桂枝三钱,茯苓三钱,干姜三钱,人参三钱,附子三钱,外加芍药三钱和元参三钱,外加桂枝三钱加水煎服。这样连服三剂,大约可以见效,一周可望恢复。姑娘可用一试。其实,还有一道以内功心法迫出体内所积的多年阴寒阳虚之气,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所以……”
寄奴道:“世人多所见怪,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礼义大防,只不过是害人的礼教。如公子所言,大可一试。”袁承天说出适才的话便自后悔,因为这样难免有肌肤之亲,所以总是有些不便,可是话已出口,便不能收回,所以……
寄奴似乎看出他为难之色,便说道:“难道公子还囿于成见?”袁承天听她这样说话觉得自己太过迂腐,与世间的伪君子假道学有何区别?他不觉得汗颜难已,说不出羞惭。
这是一间木屋,袁承天和寄奴盘膝而坐。寄奴在前,袁承天后后,双手出掌抵住其背心,将体内内功心法源源不断输入其体内。寄奴便觉得体内的阴寒体虚便不再懦弱,眼中便有眼光,心中暖洋洋很是受用,心中烦恶不再加剧,比之先前好了许多。袁承天盏茶功夫便起身,拍了拍手掌,说道:“姑娘,在下多有得罪了。”他便欲告辞。寄奴道:“袁大哥,你待我这样好,我该如何报答你。”袁承天道:“大恩不言谢!”
又过几日寄奴身体便见大好,神情也比之前强了好多,袁承天看在眼中,喜在心里,甚是宽慰。神农庄主范去病揖请袁承天。他并不知袁承天为自己的女儿祛除体内湿寒之毒,见到女儿神情好转还私下以为以前的大夫开的汤药见了效应,所以心中放下千斤大石,眉宇之间愁容散去,又复一派宗主之风范。他见袁承天服了自己的密制丹药,神情好转,便笑道:“我这丹药对那死心草最有效应,——因为附近村民时有被其所伤,有时往往不治而亡!老夫心下不忍,便苦心孤诣配出这救命丹药。救世人一命,总是好的。”袁承天见他说得大义凛然,似乎心怀天下苍生,不由得心生好感,心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人间有活人之医,本是好事,奈何当今病患丛生,庶民多有付不起汤药之费,以至疾病成枯槁之势,病入膏肓而不可救之,只因药材之昂贵如那有起死回生之药材人参、天山雪莲、鹿茸、龙涎香非是小康之家可以负担的起,所以往往小病医治,而大病捱殁的可悲境地,是苍天不仁,还是世间苦难太多,所以庶民多有挣扎于生死轮回之中,有时祷告上苍护佑世间民众脱离苦海,奈何终是成空!师父赵相承在世之时,便向山民广施丹药,以救疾苦,因为他从来侠义为怀,忠义乾坤,见不得人间丝毫疾苦,因为在他看来神爱世人,可是却又从未见过神明惩恶扬善,也许便假他手以昭告世人世间浩然正气从来都有,循循不灭,以至薪火相传,千年以降,汉室皆在,所谓汉人不懦弱,诚不欺我,所以忠义乾坤!
范去病见他心有所思,便说道:“小世兄世间多是忧患苦难,咱们只有尽力而为也就是了,问心无愧,尽人事听天命吧!”他们二人二转三转来到庄后的一片树林。范去病看了他一眼,便道:“你看那是什么?”袁承天抬头望去,只见一株大松树下开着一株奇花,似芍药而清香,如牡丹而清秀不俗,枝叶厚而光泽,花深红浅红相间,引得蝴蝶飞来绕去,只是一经接近便跌落在地,便既死去,可见此花巨毒无比。袁承天刚欲问这范去病这是什么花。不料被其手起掌出,击中后背命门要穴,扑通倒在地上。范去病还不休,又点住他几处穴道,一时不得动弹。范去病这才收手,见袁承天诧异地看着他。他不由桀桀笑道:“小世兄这可对不住了,谁教你身背轩辕神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你难道不明白?”袁承天这才明白这神农庄主救自己只不过是假仁假义。他之所以救自己,旨在做给下人看,让人家觉得他是仁义大侠,这样以后行走江湖便人人称颂这位神农庄主范去病。今日他引自己来到这树林出手伤人,意在夺取轩辕神剑以为己有,因为在这杀人神不知鬼不觉,可说一箭双雕。
范去病道:“我现在不会让你就死,那样岂是我仁义大侠所为?我将你丢进这左近一个深窟中,小世兄你自生自灭去吧!你如若逃出生天,是你福份;如若死在其间,是你难逃劫数,命该如此!这可怨不得旁人!”他将自己无耻的行为说得震震有词,仿佛他做的没有错,错的反而是他!袁承天刚欲出言讥讽,不料这范去病出手如爪将他拎起向前走出不远,只见丛林遮蔽处有一山窟,黑沉沉,似乎深不见底,阵阵阴风吹来,让人毛骨悚然。范去病抓开乱树枝,看也不看将他抛了下去,然后拿着轩辕神剑大踏步而去,神情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袁承天一路滚下去,身上不免划伤,还好这一撞好巧不巧,将他被制穴道尽数撞开,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命不该绝!待身子跌落山洞底部,喀喀几声大响,似乎落在木柴之类的物事之上,随手一探,是冰冰冷冷的东西,似石头而糙。他心下大疑,搜遍全身找到了火折,便打亮,将枯柴点燃。这才看清楚这山窟底部几达数丈,山壁长满青苔,因病少见阳光所以青苔几达数寸,绿荫荫的,上面有虫蚁爬动;再看身下,不看则已,一看失声惊叫,只见满地骷髅头,更有刀剑都已绣迹斑斑,有了年头。他仔细摸索,只见地上有几面金光闪闪的腰牌,不由捡拾起只见有一面刻着:听风山庄,更有:苍梧派,一个暗淡的腰牌分别刻着白主山庄……袁承天心下更惊,因为江湖传言听风山庄少主谢无惆一次追剿山贼,得手后在返回听风山庄时却离奇失踪。此后听风山庄庄主四下派门人弟子四下追查,依旧一无所获,十余年来毫无音讯,谁成想却死在这范去病之手!更有苍梧派八年前有二名弟子盗取本派的不传之秘《天玄经》出逃苍梧派,不知所踪。苍梧掌门大为震惊,谁知这二名不肖弟孑远逃此地,以为天南地北,师父万难追查,可以好好习练这《天玄经》,谁成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为他人作嫁衣裳,得不偿失,可说是咎由自取。还有这白主山庄,本在长白山,终年不出,其宗派不甚为人知晓,可是却有一本寻找千年人参的秘笈,不为外人道。可说得之者,可以成为巨賈!可是却在十三年前这白主山庄主庄外出寻找千年人参忽然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却原来被这神农庄山害死在此,可说是人间大惨事。还好今日让袁承天撞到,果然天理昭彰,总有真相大白于天下之时,只是自己此时深陷此间,该当如何出去,却是个大难题!他不由抱膝而坐,只见有虫蚁在那几个骷髅头中爬进钻出,让人望之生怖。袁承天心下不忍,驱散那虫蚁,恭恭敬敬地将这骷髅头摆好,心中默祷:原你等脱来生,往登极乐,福生无量天尊!他忽抬头,只见石壁之上似有刻字,只见一面光滑石壁之上弯弯曲曲刻有文字,仔细辨识却是:吾死此间,全是度人不真。以为善人,实则恶人!无以逃天,唯有一死!死不瞑目,愿有果报!袁承天心想:世间果有循循报应,天理昭彰?那当年清兵入关,杀了多少人,还不是得有天下,百多年来依旧荣华富贵,也不见得什么恶果?他心下茫然之极,便如这神农山庄庄主范去病,害人无数,只为私欲,似乎也未见得有什么报应,似乎活得自由自在之极!你说是时候不到,还是什么天道好还?皆不可知!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之中更加黑暗,潮湿,似乎有露水从上面滴下,落在他的脸,有种异样的感觉。他长长叹了口气,心下计较该当如何脱身,四下仔细打量,只见这山洞四壁光滑如镜,可说滑不留足,要想上去似乎比登天还难,因为这山洞深达十几丈,便是轻功再好也难上去,所以似乎只有等死,可是他不心甘,想起自己这些年的苦难,这又算得什么?想想可不是,人生除死无大事!
夜更深,天上点点繁星又起,在碧宇无尘之中显得微不足道,只见北斗七星北移,其周遭星辰都暗淡无光,仿佛只在息之间。袁承天又想起师父所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是以苍穹星空万古不变,各行轨道,互不侵害,天道循循如此,世间的人还有理由一蹶不振,不去努力么?”
忽然夜深更静,忽然有脚步传来,接着有人呼叫道:“袁大哥,你在那?”是寄奴的声音。袁承天心中一震,叫道:“寄奴姑娘,我在这!”脚步又近,忽然洞口有灯笼光亮,一张俊丽的脸显现,巧兮笑焉,正是寄奴姑娘。袁承天道:“夜这深,你怎么找这?”寄奴失声凄凄然道:“我不见了你,便问爹爹你去哪了?”爹爹并不睬我,只一味走开,去做他自己的事。我便不求他,心想求别人不如自己去做。我便一个人找寻到此,心想如果找不到袁大哥,我便不回山庄……”袁承天听她说得情真意切,自肺腑,心想:我有这样好?寄奴姑娘缘何对我情深意重?我真受之有愧也!天下女孩子多是灵秀可人,而我则浑浊庸庸,不堪大用,也许将来一事未成,可是却心有不甘,还要努力做一番事业,否则则愧对先祖袁督师于地下之万一,我岂不是罪人也?哪有颜面见先祖于万一也?天下庶民皆在苦难流离中,自己还有理由不努力?
索索有声,不知何时寄奴姑娘找来绳索放下。袁承天心下大喜,终于脱却牢笼,因为待在这里实暗无天日,呼息不畅,让人难受的紧。袁承天拿住绳索,向上攀去,不过片时便到了洞口。他临近洞口脚下一蹬,凌空跃身而出。一经窜出,身在半空,轻灵灵一个转动,又复轻轻落在草地之上。寄奴见袁大哥身法如此轻便,心中不由喝声彩。袁承天见这绳索另一头系在一株大松树上。寄奴见他脱困,一时忘情竟自扑到袁承天身前,伏在他肩臂嘤嘤哭泣起来。袁承天见她哭得实在伤心,用手拍她肩头,轻声道:“我还没死,你哭什么来着?”
寄奴嗔道:“什么当口,你还说玩笑?袁大哥你若死了,寄奴便也不活,随你而去,一了百了!人生本是一场大梦,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不知为什么?寄奴见到袁大哥你,有种至亲之感,仿佛先前咱们便见过,可是那是没影的事?可是自打见你之后,便心心念念放之不下,这三日之中便隔几年,当真度日如年!以前觉得古人说这度日如年未免夸大其实,实有不尽不实之处,而今落在自己身上,方始明白什么是相思入骨!”袁承天听这女孩子向自己表白,心想自己何德何能,得其心仪,实在有愧不该当之意!
好久好久月移西沉,只见四周有风吹来,乱人心思,坏人心神!寄奴不知爹爹暗害袁承天夺去轩辕神剑,还一味邀他回转神农山庄。袁承天坚辞不就,奈何寄奴非要他同往。他只有将范去病背后偷袭自己,将轩辕神剑据为己有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寄奴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爹爹做出如此卑鄙无耻之事,实在有违侠义之道。她一时徬徨,不知如何是好?袁承天道:“寄奴姑娘,你也不必伤心。我也看得透了,一切皆为身外物,又何必过于贪恋。你爹爹将我这轩辕神剑拿去我也不怪他,全当礼物送于范庄主吧!权做他救我不死的回报!”寄奴见袁承天心胸开阔,既往不咎,心中更是难过,心想:爹爹自命名门正派,一代大侠,谁想竟是名副其实,沽名钓誉,害人无数无耻之人,自己真羞为其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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