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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杞坐在床尾盯着半山上黑乎乎的杆塔呆。她脑海里有很多张带着各种情绪的脸,有她爷爷奶奶的,有赵荷珊的,有陈雯锦的,有章伶桐的等等。她在脑海中幻化出一块橡皮擦和一根碳素铅,先一点点擦去他们眼睛和嘴角向上扬或向下撇的弧度,再比对着他们本人的长相填补几,最后生成他们最原始的模样。虽然没有表情但也没有攻击性。
“的一年开始了。”苟杞“端详着”那些张脸低声说。
2。
大年初一,苟杞正夹着饺子蘸酱,面前突然出现两个鼓鼓的红包。
一个来自黄雨琦,她解释说这并非是感谢,而是过年长辈应该给晚辈的。
一个来自元榛,他倒不必特意解释什么,因为他昨天给胡不语和陈霖年红包时苟杞就在侧,当然不能厚此薄彼。
苟杞去年是自己一个人过年的,在老楼灰扑扑的租房里。当然是没有人给红包的。她靠着市里买来的馒头、玉米和冻水饺从大年三十一直过到正月初六。
姥姥和两个姨分别给她打了电话,但她都没接,之后也只是简单回了条信息,说“便利店给排的春节假只有一天就不回去了”。其实那时她已辞掉便利店收银的工作,正在研究私厨小程序上的招聘信息。
早饭后,苟杞拎着斜挎包出门了,说是要回晋市给爷爷奶奶上坟。苟杞其实对上不上坟没有执念,她爷爷在世的时候就曾说过,黄土下面只有坏掉的皮囊,没有亲人。她只是找个理由离开,以免上门拜年的人问东问西。
大都和晋市的城际公交即便是大年初一也仍旧在运行着,只不过数量减至三班。苟杞反正也不赶时间,便搭乘着班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出了。昨夜下了雪,公交车行驶的度特别慢,苟杞坐在倒数第二排角落里的位置,垂下脑袋把嘴巴和鼻子都埋进厚实的围巾里,没过多久便睡过去了。
3。
“叮——”陈雯锦的微信信息跟着逐渐凛冽的秋风一起来了。
苟杞趁着便利店里没几位顾客,低头一目十行地读完,漠然退出微信对话框。跟以往一样,她没有给陈雯锦任何回复,哪怕一个系统自带的emoji表情都没有。
陈雯锦自转学以后再未出现过。“再未”的意思是高考前三个多月和高考后两个多月。不见人,也不见留下只言片语,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过。结果去了c大没多久突然“诈尸”了。她频繁给她信息,不隔天地,跟写日记似的。
苟杞从她的“日记”里能看出,她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即便没有章伶桐之流找茬挑衅,她也仍然没有什么好朋友,整天独来独往。
“你这样的人就适合一辈子独来独往。”苟杞在给顾客结账时这样想。
她并不恨陈雯锦,只是看不上她而已。就如去年初见时那样。
……
“叮——”“叮——”陈雯锦的微信信息跟着深冬的落雪一起来了。
苟杞骑坐在爬梯凳上理货,半晌,用唯二没那么脏的手指夹出口袋里的手机。她潦草地读完那些负能量的抱怨,然后不以为然地退出对话框。
苟杞昨天在街上看到寒假回家的陈雯锦了。她扎着毛茸茸的辫儿,踩着黑色的马丁靴,比高中时更漂亮了,跟她妈妈说“我想吃炸春卷”时仍旧是娇滴滴的娃娃音。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在的“日记”后头追加一句“生活不会好了”,她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响个不停的敲门声。
苟杞生理期腹痛难忍,她把脸埋进枕头里,充耳不闻。
陈雯锦以前没有来过老楼,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是她绝对不会给她开门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不绝于耳的敲门声。
苟杞蹲在小厨房里呼哧呼哧吃着自己做的面,仍旧无动于衷。
小锅里只剩下面汤的时候,苟杞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也给陈雯锦煮过这样一锅面。就在陈雯锦自个儿的家里。陈雯锦馋得把汤底都喝光了。她要苟杞详细写下煮面步骤。苟杞埋头写时,面的焯水过水、调料的顺序、火候等细节她问得可仔细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令人厌烦的敲门声。
也不知道是笃定她在家,还是陈雯锦就是闲的,她守在她家门口迟迟不走,即便楼上楼下的邻居不时地出来抗议。
苟杞翻出两个暖宝宝撕开贴到秋衣上。她曲膝心不在焉地翻着一份过期杂志,偶尔盯着薄薄的门板走神片刻。她感觉这敲门声依稀是今年早春她奔跑在医院走廊里的脚步声。
她呼哧带喘地赶到医院,收到医生开具的死亡通知书。有个上了年纪的护士得知她没有其他家人了,很是不落忍,默默陪着她去把死亡通知书换成了死亡证明书,并留了联系方式给她,一步步教她接下来的步骤。
其实也并不是很难,就是去公安局注销户口和办理火化手续,然后联系殡仪馆接尸。
苟杞独自做着最后这些琐碎的事,全程脑袋全麻,躯干也是。
……
公交车的大喇叭喊着“前方到站桔山陵园”惊醒了苟杞。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车窗外是缓缓掠过的行道树和电线杆子,“桔山陵园”门前的神兽雕塑就在高架桥下面斜前方。她伸手扳了扳脖子,重整理好围巾和包带,起身扶着吊杆向前,等待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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