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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的出梁迢的父親大概是個獨裁者,大概雷厲風行,可其實還應該問一問梁迢的。
所以梁迢願意接受變成一個不人不鬼劣等omega的許方思嗎?或者說願意接受許方思嗎?
大概是不願意的吧?
萬象更的那一秒,江邊炸開絢爛的煙花,明明離得很遠,但是許方思仿佛嗅到了硝煙味,又或者感受到了煙花中心炙燙的溫度,他再一次明晰外界的熱鬧,甚至似乎聽到值班室里可樂易拉罐撞擊還有年祝福的聲音,醫院值班的人也在慶祝年。
許方思湊近玻璃去看外面的煙花,對面的樓太高,煙花被擋住了大半,許方思出門往樓梯間去,那邊可以從兩棟樓中間的縫隙看到江邊,可惜等他回過神往出走的時候煙花已經落幕大半,等他走到樓梯間,江邊的天幕已經徹底冷卻,只剩下建築上變幻的霓虹燈。
剛要回去,不料旁邊傳來低低的咳嗽聲,許方思心跳了一下,扭頭看過去,樓梯上坐著一個穿著病號服披著羊毛衫的老人,烏木拐杖橫在三級台階上,老人靠著牆吸菸。
狹小的空間頓時瀰漫開嗆人的煙霧,許方思愣了愣不知道說什麼,倒是那老人隔著煙霧眯眼瞧他。
許方思稍微頷算是打招呼,然後坐了過去,自覺摸著煙盒要順一支,被拐杖砸了手背,吞雲吐霧的老者夾著煙數落許方思:「年紀輕輕就住院了還抽菸?」
見者有份,菸民里的江湖規矩,許方思沒料會挨這一下,捂著手背揉了揉,心說難不成時過境遷江湖規矩變了?隨即聽到後半句就剩下無語。
總之煙盒被撥回老人腳下,許方思默不作聲,那老人又從羊毛衫口袋裡掏出一塊糖遞過來,「吃糖吧。」
這下許方思徹底無言了,那老人卻帶著幾分不耐煩催促:「拿著,發什麼呆?」
許方思聽話接過,還是想抽菸但沒再動手,剝開糖紙放在嘴裡,橙子味水果糖的甜味在嘴裡化開,很普通的口味,可許方思回憶才想起他似乎有很多年沒吃過糖了。
他似乎本來就不怎麼吃糖,潛意識覺得自己大概不喜歡這種味道,含在嘴裡才發覺這種一下膩到舌根又炸開的酸甜滋味有多吸引人,連日輸液,他感覺自己呼吸都是藥味,那種味道太熟悉了,降低排異反應的藥,連輸七天就可以手術,上次輸了七天,他在最後關頭聽到許妍的死訊跑出來,這次也是第七天,還有八個多小時,他就要擁有一個的器官。
植入腺體可能會影響壽命,必定會影響健康,而且未必成功,他作為beta生活二十多年,很可能接受不了突如其來的信息素發生失控,過往的案例中這種情況很多。
總之這個腺體就是一個隨時爆炸可能的源頭,最好的可能是他變成一個劣等的孱弱omega。
這次被抓走,向回給他注射的那個藥說是可以治療神經紊亂,所以他目前沒再陷入神志不清的狀態,他清楚記得那天在派出所里梁迢的話,梁迢帶他回家他很感激,但他也不會抱有不應該的期望,他很明白自己的不堪,從沒想過和梁迢重歸於好,更何況用那種身份。
梁迢大概也不會對未來的配偶不忠。
倒先不用考慮其他的問題,拋開一切就事實而言,梁迢說過對他不感興,而他也明白如今的自己毫無可取之處,他和梁迢其實沒什麼可能了,所以這一番折騰耗時費力其實毫無必要,只是這道理無從講述,就只好任其發展了,好在最終受害的也只有他,於其他人而言沒什麼大的損失。
許方思已經想好將來怎麼辦,等做完手術他一定要先去看一看許妍,再看一看奶奶,最好能等到梁迢的電影上映,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時候,最好可以吧。
然後之後……
許方思以為,自己已經無家可歸。
許方思看著自己扎滿針孔的手背,又翻過來,瓷片劃爛的手掌已經結痂了,他不太容易留疤,但這個太深了,所以有一道很突兀的凸起橫在手掌中心,握拳的時候那種異物感就好像手心還握著那塊瓷片,只要用力就能劃爛一切。
他攥緊手心感受那一瞬間的刺痛心想:也不算完全徒勞無功。
他會有一個很接近梁迢味道的腺體。
他居然有一絲慶幸這個腺體是洋桔梗的,可是實際上他極度抗拒一切洋桔梗的氣息,甚至對這種味道產生生理性的厭惡,只要聞到就作嘔眩暈。
他被洋桔梗和氣泡酒的味道困了三年,靳惟笙愛好在他困頓的時候用這種手段戲弄他,他很清楚那不是梁迢,他不可能嗅到那麼明顯的味道,他是個對信息素遲鈍的beta,梁迢以前不願意告訴他那是什麼味道,他追問梁迢就撲倒作勢咬他:「咬你一口你就知道了。」
然後笑笑鬧鬧地含糊過去,有幾次咬了一下也是淺嘗輒止,梁迢很有分寸,他也不想他們產生太多羈絆,所以只隱隱約約知道是花香,也猜到梁迢為什麼不樂意告訴自己。
——大概就如同十七歲校慶後台那晚,梁迢吞著口水向他借肩膀時候的窘迫一樣吧。
托靳惟笙的福,他知道了無限貼近梁迢信息素的味道是怎樣的,儘管因此痛苦不已。
然後那一次梁迢的易感期,梁迢的標記終於不再有分寸,他短暫地對信息素敏感了一會兒,然後終於知道梁迢的信息素是什麼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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