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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州的呼吸便是一窒,只觉得眼前黑。
冯大哥,东子,老赵……
冯大哥武艺高强,性格温和,分明只比自己打赏三岁,却总是以老大哥自居,平日里总照顾着他们,叫他们去自家家里吃饭喝酒;东子那小子机灵,冬日里的棉袄总是不够暖,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鬼主意,找牧民买了些羊毛塞在棉袄里,那个冬天才好过些;老赵有一手好厨艺,烤鸡烤羊都做得香,总说等到不打了,他就带着妻儿回家开一家食肆,让他们有空都过去尝尝他的手艺……
想到还在等着冯大哥回家的嫂子和两个年幼大侄儿侄女,东子那体弱多病的老娘,还有老赵家那继承了他好手艺的半大小子,孟州内心的自责和愧疚,以及痛苦都无法克制地涌了上来,还沾着血迹的双手死死捂住脸,从喉咙中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
一轮耀眼的金日正在缓缓升起,江面上的波浪一阵又一阵的起伏,在扬帆多日之后,这艘船终于逐渐在嘈杂,热闹,又充满生机的喧嚣中接近码头。
“郎君,您好点儿没有?”
仆从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一位面如冠玉,脸色有些苍白的郎君出现在了门口,他穿着一袭月白色广袖大衫,长用一顶玉冠和玉簪束起,端的是君子如玉,观之可亲。
柳景州走出房门,轻咳了几声,问道:“夫人和阿苏呢?”
仆从看着仅仅在船上待了数日,便明显比上船之前清瘦了些的自家郎君,难受得不得了,自家郎君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啊……
闻言便应道:“夫人还在房内歇息,小郎君去甲板上透气了,身边的人都跟着。”
柳景州听罢,慢慢颔,将视线投向已经依稀可见的码头,往甲板上走去,随意地问起:“盛京是不是快要到了?”
仆从抬步跟上,走在他的侧后方,恭敬地答道:“是,船家刚让人来通知了咱们,说马上就要到东山码头了。”
柳景州一直走到甲板边缘才停下脚步,甲板上现在并没有几个人,不远处那个正带着人往远处眺望的小少年便是他同自家夫人的独子——柳是之,小名阿苏,天资聪颖,性子活泼,自己这次奉父亲之命,代表河东柳氏入京觐见陛下,入仕为官,放心不下家人,便将他们都一道带了过来。
看着正朝着自己过来的儿子,柳景州的面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待他到自己跟前,含笑问道:“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回阿爹的话,儿子并未有什么不适,您身子好些了吗?”
小少年生得毓秀,回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正正经经的,跟个小大人似的。
柳景州见状,面上笑意更浓,“为父没什么大碍,只是在船上不太舒服罢了,等下了船就好了。”
听到下船二字,小少年耳朵动了动,不禁好奇地问道:“阿爹,咱们要去的盛京,就是小姑姑嫁过去的地方吗?”
“是。”柳景州语气温和,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小姑姑虽然不在了,但安国公府还有你姑父,和你姑姑所生的一对双胞胎,也就是你的表弟和表妹。”
柳是之对这两个没见过面的表弟表妹很感兴,缠着自家阿爹问了许多有关他们的问题。
然而柳景州上一回裴守愚裴静容兄妹俩还是他们俩在襁褓中时,对这对外甥外甥女的了解皆来自盛京的书信,正因如此,他想了想,便坦然道:“为父对你的表弟表妹了解并不多,说出来的话也不准确,他们是什么样的,你到时亲眼去见便是,如何?”
小少年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便郑重地点了点头:“阿爹,我明白了。”
这对父子俩又说了会儿话,船便缓缓地靠了岸。
柳家人进京,还是家主之子,自己的舅兄,裴聿川自是要来东山码头亲自相迎。
原主的记忆当中是有关于柳景州的,因而他们刚下船,裴聿川便认了出来。
“知行,许久不见。”
“舅兄。”
码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再加上柳景州的脸色看着有几分苍白,裴聿川猜测对方大概是晕船,此时身体应该不太舒服,寒暄了几句,便邀对方一家上马车同坐,随即,马车便朝着盛京城的方向驶去。
……
柳家在盛京自然置办了宅子,去安国公府拜见过裴老夫人之后,柳景州一家便告辞离开,约好等安置好了再来拜访。
回自家宅子的路上,柳夫人王氏忽然开口,轻声问道:“夫君,妹妹故去这么些年,安国公就没想着再娶一位继室吗?”
柳景州不知自家夫人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闻言便点了点头,道:“是,知行与小妹鹣鲽情深,曾在小妹下葬那天同我承诺过,五年内绝不续娶。”
说到这里,他也不由得叹息:“寻常男子,为妻室守上三年已是不易,他当初承诺五年,父亲同我都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没想到,八年过去了,他依旧孤身一人,没有续娶。”
再想到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妹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叫什么事儿啊,平白耽误了人家这许多年!
但这件事他又需得保密,就算是自己的夫人,也不能说。
王氏倒是头一回听到这番往事,“倒是好品性。”
“是啊。”柳景州见她面露思索之色,不由玩笑起来:“难不成夫人是想给知行介绍一段好姻缘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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