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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久居深宮不問瑣事,眼下突然請自己過去,宣隆帝冷哼一聲:「她也來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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慚光景之誠信兮,身幽隱而備之。——《九章》
第17章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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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削的身影可憐、無助,在這淒風苦雨里顯得悲戧極了,這境遇很難讓人將眼前這人同那位孤身單挑十三將,日不移影大破敵軍一戰揚名的少年將軍聯繫起來。楚逸軒撐傘倚在朱漆宮牆下,他很想將人扶起來,很想厲聲質問都被人逼到如此境地了,何不顛了這社稷朝綱?可是他什麼都不能做。
「不是說蘇家三郎神智失常了嗎?」符津疑惑道:「我看他說話做事條理清晰、有理有據的,哪裡像個瘋子了?」
楚逸軒沒接話,蘇長君是當年北境兵敗案的親歷者,也是為數不多還活著的知曉內情的人,是瘋是死全在皇帝一念之間,若要留他,必要讓他所出之言不能取信於人,瘋子,正合適。
宣隆帝啊,明明已經做了那個操刀的劊子手了,卻不知從哪又生出了些吝嗇的慈悲來,不合時宜的殘忍,不合時宜的溫情,正如他本人一般矛盾。
他藥損了他周身經脈,讓他再無提刀立馬統管三軍的能力,他一句話坐實他瘋子的流言,讓他受盡了委屈苦楚所聽所述卻無人肯信,可他這一念慈悲又確實保住了蘇家這最後一點血脈,真不知該說他是惡鬼還是佛陀。
「楚督主這是要入宮謝恩?」小黃門引著王國舅出來,瞧見楚逸軒揶揄般打道:「還未及恭喜楚督主,天家賜婚,當真是好福氣啊。」
「哪裡比得上國舅爺,聽聞府上小公子戰告捷,加官進爵想來是不在話下,」楚逸軒客氣的說著場面話:「英雄出少年,頗有國舅爺當年的風範啊。」
王國舅嘴上說著謬讚,心裡早樂開了花,誰不喜歡聽漂亮話,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面子上過得去也就罷了。
「這鬼天氣,不耽擱楚督主入宮謝恩了,」他客氣的拱手:「改明兒我設宴,楚督主可一定要賞臉來喝一杯。」
楚逸軒笑意未歇:「一定。」
二人錯身而過,唇角笑意頃刻被寒霜所覆,楚逸軒冷冷道:「他什麼時候入的宮?都說了什麼?」
「左不過就是半個時辰前的事,」那小黃門也是個聰明人,點到為止:「至於說了什麼咱們這些人不得而知,只知道國舅爺出來後陛下發了好大的火,現下正怒氣沖沖的往太后宮中去呢。」
楚逸軒太陽穴突突直跳,這老混球,別指望他能憋好屁,怕是還惦念著五年前的斷臂之仇,存心在這落井下石呢。皇帝的心思,若單只是一個人對這門婚事別有看法,興許還會思量自己做的是不是真的不妥,若是一個兩個的都跳出來反對,那這門婚事怕是不成也得成了。
如今,只盼著太后不要情急之下著了別人的道,被人牽著鼻子走那才壞事。
太后自五年前搬出了慈安宮,另居於小佛堂,宣隆帝壓下了火氣,臉色還是難看的緊,太后本就上了年紀,瞧上去沒甚精神的樣子,安靜的抄寫手中的經書,權當沒看見他。
「母后在這小佛堂住的還習慣嗎?」五年了,二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縱使血濃於水,這會兒攀談起來也是生硬的緊:「這小佛堂久不修繕,母后還是搬回慈安宮的好。」
「出去。」太后連個眼神都懶得施捨,在宣隆帝看來自然火氣更甚:「母后也要因著這樁婚事同兒臣鬧彆扭嗎?白珩年少有為,這個年紀,正二品的官職,說起來不算辱沒了郡主,諾諾年紀不小了,她的婚事,別人不為她打算,朕這做舅舅的還不替她考量嗎?」
「你把諾諾指給了誰?」太后終於來了精神,由宮人攙扶著上前,顫顫巍巍的先甩了宣隆帝一巴掌:「收起你那冠冕堂皇的說辭,楚白珩是什麼人?別人不清楚,你這一手提拔他上來的也不知道嗎!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害了我的渺渺,現在又來害我的諾諾,哀家只恨當初為什麼不掐死了你!」
渺渺,長卿長公主的小名。
聽她提起故人,宣隆帝忽而笑了:「朕和皇妹同樣都是母后所出,母后對她疼愛、優待,可母后為何不能設身處地的為兒臣想一想,體諒體諒兒子的難處呢!」
「恕哀家孤陋寡聞了,真不知皇帝還有什麼難處!」太后音調冰冷:「為臣為兄為友,景之有哪裡對不住你,竟讓皇帝為難到除之而後快!摯淳、愛臻管你叫什麼?他們管你叫舅舅!讓你為難到在他們背後捅刀子!你害的我渺渺家破人亡,逼得她含恨自盡,現在有什麼臉面來祈求憐憫!」
「朕沒有!」
太后沒甚心力同他爭執,只道:「諾諾的婚事哀家會為她打算,你若要逼我諾諾,哀家就跟你拼命!」她吩咐身旁的掌事嬤嬤:「把地面灑掃乾淨,別讓髒東西污了菩薩眼睛。」
『髒東西』這幾個字如針尖麥芒般扎在宣隆帝心上,他閉眼沉思,繼而抬頭道:「朕主意已定,母后若要因著這些個破事同兒子拼命,母后隨意,您是朕的母后,您做什麼都可以,但是郡主和三郎朕就不能保證了,她若是識,現在老老實實的領旨謝恩,日後無論如何,朕留她一條命在,讓她侍奉母后膝下;若是不識時務,反正朕在母后心裡已然是十惡不赦了,還怕再多一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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