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机缘巧合下(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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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念长身而立,单手展开那幅占满整个桌面大小的大梁疆域图。他的指尖从先前标红的地方划过,然后一点点延伸至大梁与北凉的交界处。
“天下的局势,你怎么看?”
他的声音隐隐透着强势,带来一种盛气凌人的压迫感。北凉依仗先祖游牧的特性,极善骑射,又经过多年的实力积蓄,已形成称霸一方的强势政权。
燕云易此时虽仍不清楚眼前男子的真实身份,却也猜到几分。萧念的笔触干净利落,对于地势、6路、水道的批注也暗合兵法之道,绝非即兴而起。北凉尚武,有名的将领不在少数,但是与他年龄相仿者并不多,除了几个尚未成气候的后起之秀,剩下的两人俱在北凉皇室。瞧着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浑然天成,绝非寻常官员可比,那么可供选择的答案已然不多了。
没等得燕云易回答,姜乾抢先一步道:“北凉、南唐、大梁三足鼎立,缺一不可。”
拓跋冲不悦道:“从前你就这么说,如今怎么还是这个论调。维风,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姜乾道:“大梁延续百年,汇聚天下英才,实力雄厚;北凉武功丰硕,骑兵冠绝天下;南唐物资富足,汇通天下。这样的局势,不是恰好能够互补吗?我较天下之广,不过一粒微尘,不足为道。”
萧念冷声道:“你是觉得北凉没有问鼎天下的实力?”
姜乾的眉心不易察觉地皱起,很快便舒展开来,娓娓陈述道:“不是没有,是不必。逐鹿中原者唯有以战止战这一条路,那么一定会经历诸侯割据、氏族林立、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的过程。即便地域上的天下一统,也不过是个开端,大到朝廷制度、小到民众教化,兹事体大。。。。。。”
萧念打断道:“若我说,北凉可以呢?”
摇曳的烛火下,他高挺的鼻梁加深了面部轮廓的立体感,视线如鹰隼般坚毅,看似漫不经心却颇有深意地望着姜乾,左手的食指有规律地轻叩桌面,薄唇微微抿着,不辨喜怒。
“那你得先问问大梁铁骑答不答应。”
燕云易声音清冷,却掷地铿锵。这并不是出于对于北凉的私人情感,而是事关大梁,他根深蒂固的尽忠职守之道绝不容许任何人有损国体,更何况是妄言灭国。
萧念转过头来,饶有兴趣地细细打量着他。燕家两兄弟,一文一武,瞧他的容貌举止,必然是燕云骑的统帅燕云易。于是他望着燕云易,说道:“差点忘了,燕云骑的统帅此刻就在我面前。”
燕云易冷声道:“说那么多有何用,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大梁不畏战,燕云骑不畏死。”
他这话说得举重若轻,却为本就有些剑拔弩张的分为增添了几分阴霾。
萧念挑眉道:“原来燕将军是个忠君爱国之人。只是很可惜,既然你身在大梁朝廷,忠贞不移者恐怕难得善终。”
他的话无疑是种挑衅,却并非空穴来风。一来自梁成帝即位以来,大梁以文治为尊,留给武将的施展空间本就有限。适逢北凉异军突起,大梁将士经历了几场大规模战役的损兵折将之后,有伤元气。即便近年来燕云骑声名鹊起,却并不能抵消大梁武力的颓势。二是梁成帝其人生性多疑,这也是为什么荣远侯府有所忌惮,假以婚约抗旨的缘由。伴君如伴虎,圣意从来难测,只是大梁皇帝尤甚。加之燕家位高权重,又有兵权在手,君臣实难做到毫无嫌隙。
面对这字字锋芒的话语,表面上开不出燕云易的情绪有任何波澜,可他的眼中闪过寒芒,每一寸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仿佛此刻自己并不是置身于富丽堂皇的店旅之中,而是随时准备浴血厮杀的疆场。
拓跋冲在这方面的感知极其敏锐,甚至似乎能够嗅到彼此血脉贲张之际,空气中飘散过的一缕血腥味。与燕云易对北凉的抵触如出一辙,拓跋冲对大梁人也并无半点好感,说是厌恶也并不为过。
他的母亲拓跋安是北凉望族的嫡长女,为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大梁男子,不惜私奔远嫁,却只落得个被始乱终弃的下场。拓跋冲的全部儿时记忆,有一多半都是自己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生母向他怒吼着对于大梁的憎恨,那种根植在心的情绪每每想起都尤为深刻。
随即,拓跋冲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匕,一边摩挲着上面刻着的纹饰,一边满是不在意地说道:“既然大家谈不拢,不如痛快点,干脆打一场。”
姜乾熟悉拓跋冲的为人,知道他是刚猛、率直的个性,故而也没有接话,修长的手指端着通身晶莹剔透的玉盏,以虚应实。相比之下,燕云易闻言,仅剩的耐心也已消磨殆尽。一如他所言,国家当前他丝毫不介意个人安危。只是小节勿争,趁一时的口舌或是拳脚之利毫无意义,况且他这才想起沈亦清仍不知所踪。
拓跋冲望着两人不动声色的架势,顿时有些失望,他刚想说些什么,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些如鸟鸣猿啼,却极富节奏感的声响。这是由燕云殊独创的暗语,为的是打探军情之时,同军却互不相识的斥候能够彼此确认身份并且及时传递情报。
燕云易侧耳听了个真切,此时的哨声并非无端响起,却是林昊在向他传递消息。林昊在这栋建筑周围的房梁屋顶仔细摸排了一遍,没有现沈亦清的踪迹,但是他在别处却意外地看见一个很像她的身影。
他回过头来正对上萧念冰冷而专注的视线,颇有几分狼顾虎视之相。燕云易心知这应该就是北凉新一任的君王,虽不清楚他们此行的目的,但应当不会久留,明日定已人去楼空,那么即便将几人的行踪报予官府也并没有什么成效。于是燕云易并不逗留,两三步之间便消失在屏风后面。
拓跋冲有些失望道:“跑得这么快。”
姜乾笑着道:“人家是要去找自己的妻子,当然奋不顾身。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有线索了,我也得一并去。”
说话间,他放下把玩了一阵子的杯盏,兀自准备向外走去,却听见身后传来萧念有些低沉而悠然的嗓音。
“这次是真的要道别了吧?”
姜乾只觉得整个人身上一沉,脚下的步履猛地停滞。他很想回应,却知道言尽于此,每多说一个字也无济于事。
这个房间的窗户“吱呀”一声合上,萧念的神情似乎多笼罩上一层阴影,教人越难以洞察喜怒,他冷声问道:“给大梁太后的厚礼备下了吗?”
杜伏答道:“定不负主上所期。”
萧念不复多问,微微闭上眼假寐起来。新朋旧友,他只觉得不虚此行,往后的日子要更有趣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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