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頁(第1页)
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黑料不打烊看片
「胡說什麼?」趙捷原本稍感輕鬆的心情因他這句話而重變得悲戚。
「我眼神不好啦,你坐得離我近一點。」
趙捷依言把椅子往床邊挪了一些。老齊仔細瞧了他一會兒,伸手輕輕抓住了他的胳膊,調侃道:「你可是年輕人啊,怎麼連你都長了白頭髮?」
趙捷不好意思地笑了,把自己稍長的頭髮向後攏了一把:「年輕?你說的是二十年前吧?我如今已到不惑之年了。」
老齊眯起眼:「看來我實在是活了太久。」
「你已經活了九十多年,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你現在的歲數。」趙捷對上他的視線:「畢竟杜譽走的時候才四十多歲。」
「算起來你師叔雖然年齡比我小了不少,受罪的時間卻不比我短。」老齊嘆氣道:「我也只能這樣開導你幾句。兩年了,你看開些吧。離開不一定是件壞事,按他最後那般狀況,活著也是難受。」
「我明白,我有些不太適應而已。」趙捷點頭:「有時候我一覺醒來頭腦迷糊,以為他還在。幾秒之後清醒了,發現家裡安靜得可怕,一點聲音都沒有。」
老齊盯著他,無可奈何地長嘆了一口氣:「我親生的兒子孫子都沒像你這樣讓我操心。你該怎麼辦呀?」
問趙捷,也是問他自己。
「是我的錯。你身體不好,還是多放寬心吧。」趙捷的話裡帶了哭腔。見老齊咳嗽了兩聲,他趕忙為對方拿來放在床頭柜上的水杯。
老齊接過杯子抿了一口:「我不要緊。我認識的人死了的比活著的多,我馬上就能去見他們了,這是團圓,是我的福氣。」
一周之後,趙捷收到了老齊的喪訊。他怔怔地坐在家裡,恍惚間後知後覺地明白了老齊對他的擔心:
人世間已經沒有知我心意的人了,或許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人了。
他對京劇藝術近乎痴迷的熱愛、他對杜譽長久而深刻的感情,都被他在心裡落了鎖。趙毅和李淑茵都知道,但是從未懂過,至於其他人,更是連知曉都不曾。於是從此唯有他自己一人能解其中滋味,天知地知。
可我還要活著,我必須要活著。
他閉上眼,淚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很多年後已經老去的趙捷回憶起那段日子,總會在心底感謝當年的自己。他知道時間的力量是很可怕的,許多本以為刻骨銘心的記憶會被抹平,到最後只剩下模糊的倒影和傷感的余悲。彼時他在家裡消沉了幾個月,便逼著自己頂著無以言說的苦痛開始整理前人留下的東西。
從師祖、師父再到杜師叔,他把家裡存著的他們的遺物全部翻了一遍,連帶著杜譽平素對他的教導一同編纂進了書里,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累出了頸椎病,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書稿寄給了與省京劇院有合作關係的出版社,趙捷來回改了幾遍。林績記得那本書,是臨東省戲曲學院的教材之一。
又是一個夏夜,趙捷拿著樣書站在自家陽台上翻看,偶爾仰頭活動一下酸痛的脖頸,發現小區樓前不知何時種了一片草地,孩童在一旁打鬧玩耍,有螢火蟲上下紛飛。
人間無數草為螢。
他轉身看了一眼日曆:已經是2oo5年6月了。
作者有話說:
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莊子》
人間無數草為螢。張元干《浣溪沙》
第68章
趙捷惶然地走回臥室,渾渾噩噩地坐在書桌前,伸手打開了檯燈。
他在平素大部分時間裡為了方便,不論整理材料還是寫東西都在另一間屋,因而桌面上只有幾張零散的手稿以及他和杜譽唯一一張合影。
照片是十餘年前杜譽從上海回來的時候拍的。趙捷盯著相片上的人愣神了一會兒,開始喃喃自語。
這是杜譽過世後他第一次在家裡自說自話,宛如杜譽仍然坐在他對面笑著與他對望:「你說讓我忘了你,好好生活,可我沒本事,想盡了辦法也做不到。」
沒人回應他,照片把時間從那一刻抽取出來,由此定格。
他把樣書放到桌子上:「我第一回做編書的工作,不熟悉的地方有很多,對我來說非常難。我愚鈍,好在宋師兄幫了我不少。我總會想起你,想著你是多麼聰明又執著的一個人,慣會舉一反三,走一步恨不得往前想十步。倘若你在,肯定能找出許多解決問題的法子。」
他拿起相框:「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沒有一天停止想你,我寫書的時候腦子裡全是你的唱腔和你在台上的模樣。你的唱念做打既準確又不死板,你往裡面注入了真感情。論起藝術,你在我心裡是最完美的。」
「這些話我只能對你一個人說。我知道一旦出了這個家門,我必須打起精神,要體面、要樂觀、要清醒,絕不能蹉跎歲月。沒有人希望看到我這副懦弱不堪的樣子,他們需要的是能獨當一面的成熟演員、溫厚熱心的親朋同事,唯獨不需要這樣無能的我。」
「給你講一件有的事。我最近回省京劇院的時候遇見咱們那些老熟人,都說我這兩年老得太快。你看,我長白頭髮了。」
「你別嫌我迂腐。京劇這行現在確實不好干,很多戲曲學院的學生一畢業就轉行。但是對我來說,我的心思和二十多年前相比一點兒都沒變。大概我就是這樣一個幼稚又不懂變通的人吧。做人做成我這樣,一把年紀了還這麼理想化,真是悲哀。」
🎁黑料不打烊看片请退出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