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识已是上上签(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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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枝意瞪大眼,一脸震惊地盯着地上嘶嘶喊疼的人,刚要上前一步将人扶起,不料那人摆摆手:“我没事,我能起来,我就是…轻功学得不大稳当,以后一定不会再摔了。”
他站起身子,拍拍沾了泥土的月白圆领襕衫。容枝意第一次这般认真地打量他,他尚未束冠,髻中仅插了支玉簪,浓密的眉毛微微扬起,双眸炯炯有神,明亮如星。虽年纪尚小,但隐约可见眉目如画,清新俊逸。
“你怎么来了?”容枝意问道。
说起这个,赵珩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他挠挠头,心想说就说吧,大不了让她打一顿还回来:“那日我背着你时,不小心将你的头砸在了门框上,害你病得更重了,御医问起时,我还不敢说实话。对不起,要打要骂,你随意吧。”
容枝意被他这个样子逗笑,像什么呢?活像她小舅舅新养的那只大白狗。她顿了顿,坦然道:“我没有怪你呀。”
“况且,还是你救了我,不是吗?”她吐吐舌,说不出的淘气可爱。
赵珩见她脸上笑容散开,站在还未点灯,仍有些昏暗的院中,透着神采奕奕的光辉。连她身后盛开的槐树都刹那间暗淡了几分,扫去了他连日隐埋在心中的愧疚和不安。
“那我们,能做好朋友吗?”
他无比的,想去确信这件事。
“当然了,不过你以后可不许再这么翻墙了,摔下来多疼啊。”
少年郎君笑容肆意,站在满目的霞光下微微点头:“好,听你的。”
后来的日子里,容枝意再也没有被罚跪,而赵珩却无可避免的成为了廊下罚站的常客,但他并不孤单,因为他侧过头,就能看见和赵谰坐在一块儿读书的容枝意,看见她顺利给夫子背完书时一脸骄傲和如释重负,看见她被夫子批评时自责又委屈,看见她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后偷偷朝着他挤眉弄眼。下学时,还会趁人不注意塞给他一块小点心。
在弘文馆读书的日子就这样平静的持续了近四年。直到三年后的那场燕谯之战,说容枝意的父亲为了保护郢王而牺牲,年仅十岁的容枝意在经历父亲去世母亲病倒的打击中悲痛欲绝几近崩溃,就算去了书房也甚少搭理旁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活下去,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赵珩。尽管,她心里非常的清楚,整件事情都和赵珩无关,阿爷保护郢王是天经地义,是他必须要去做也不能后悔的事。她知道自己不能责怪他,知道自己不能莫名其妙地迁怒于他,可她最终还是无法控制的这么做了,两人于是大吵了一架,再也没说过话。
而郢王殿下与当今圣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对当年生的事一直心存疑惑,可先皇昏庸,直到三年前圣上登基,又下旨彻查了此事。这才知道,原来容大将军并非是护卫郢王而死,而是下属因妒忌使计杀害。
他们本是同一职位,容向松仕途顺利,还有楚王殿下这样的连襟在朝堂中帮忙打点,打了几场胜仗一连升了好几品,眨眼就成了他们上司,几个人气不过,酒意上头,趁第二日就要班师回朝,在容向松毫无防备醉酒之时联合起来将人杀了,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嫁祸给第一回上战场的郢王殿下。
郢王那日喝得酩酊大醉,一觉起来就被通知昨日燕谯余孽混入营中挟持了他,还好容将军现及时一举将人击杀救了他,奈何对方人多,众人赶到时他已寡不敌众英勇牺牲了。
这样的说法,他虽没上过战场但好歹是个接受过优良教育的亲王,怎能不怀疑?也知道自己父皇是个不靠谱的,只一直暗中收集证据,直到亲兄弟登基,才替容将军平反。
容枝意因为阿爷的死迁怒了赵珩,他却以德报怨,协助郢王彻查了她阿爷真正的死因。这让她更加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她十三岁生辰,圣人已给她阿爷平反,她得知阿爷是被人蓄意害死,心痛万分,决定离开长安启程回阿娘的家乡散心。在祖母那用过饭后回到自己院子,就看见院中那棵槐树底下静静的躺着一个的梨木盒。她打开一看,是一支精致到一整簇花瓣与绿叶都栩栩如生的槐花玉簪,还有一张字条。
字条上未做留名,只写着四个字:生辰吉乐。
容枝意一眼就认出这是赵珩的字,眼泪不自控的喷涌而出,下意识抬头往墙头望去,果真见到一个人影翻了出去,她急忙唤人搬来梯子,踩上去趴在墙边一看,最终只看到在漆黑的巷子里,一个看不真切的模糊背影,被月光拉的好长好长…
无声的眼泪滴落,本想说的话最终哽咽在嗓间,良久后,连那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之后,浓重的夜色里,只听见她轻声的喃喃:“不是答应我,不准再爬墙吗。”
后来他似乎是随父亲去了边关,她也回了杭州,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过交集。就像他来时身披霞光,走后只剩朦胧夜色。
容枝意坐在梳妆台前,拿出藏在妆奁最底层的那支从未戴过的槐花簪,和那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字条。如今的他,字也会如从前那般龙飞凤舞吗?
“娘子,这支簪子怎么从未见你戴过。”轻云忍不住问。
容枝意将簪子和字条叠好重新放了回去:“会有那一日的。”
山水有重逢,人与人亦然。
世事总爱往返重复,相识的旧人一定都会有新的遇见,他们也一样,无论是否还能回到从前,她始终都欠他一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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