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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门掩合,男人离开后,房间里的人气儿散尽,佟知宥背倚沙,头顶着墙,望着天花板的目光犹如一滩死水。
温染走了一年多了。
萧雪那个杀千刀的女人,佟知宥在心中这样骂道,因为她始终不肯告诉他温染葬在何处。
摁亮手机,点开短信,照例给温染的号码编写一条信息,这是佟知宥每天都会做的一件事。按下送,他颓废地垂落手臂,感受着内心翻云覆雨的孤独——突然,手机毫无征兆的“叮”一声响,佟知宥一愣,震惊地看向屏幕。
温染的号码来回复:你他娘的谁啊?再这种恶心人的短信小心我报警了啊!
脑中的空白被无声拉长,半刻钟后,佟知宥暴怒地将手机砸向地面,破口大骂一句:“去你大爷的。”
长期停用的电话号码已经有了的主人。
了疯地思念温染是佟知宥的常态,碰不到他的时候,和他上床的感觉就像骨缝间爬满了蚂蚁,又痒又难耐。随便找个人解决完身体所需,心里仍旧破着个漏风的大洞,意识飘忽不定,空虚得令他煎熬。
闲来无事,决定骑摩托车去郊区的球场运动一会儿。换上机车服,走到门前又折返回来,佟知宥凝视着碎了屏的手机,想起对面那人的口气,一股怒意无端冲顶,于是狠狠地补了两脚。
摩托车破开冷风,一路疾驰,抵达目的地时,忘记戴手套的佟知宥只觉得手背生疼,皲裂的皮肤布满了细碎的伤痕。
寻一处空地停好车,跑到空无一人的篮筐下,佟知宥自娱自乐地玩着温染送给他的篮球,偶尔大喊大叫,偶尔哭咽,着实不像个精神正常的人。笑得天真无邪时,转而又会换上一副冷峻的表情,他似乎正在努力与自己和解,浪费半天,终是徒劳。
佟知宥感觉自己的身心如同染上致命病毒的电脑,再也修复不好了。
塑胶地面落着几滴汗珠,篮球进筐,佟知宥脑海里浮现出温染坐在看台上的身影。尽管对方并没有在看他,可那样的画面深刻如烙印,永远都不可能遗忘得了。
喜欢一个人竟然能痴迷到如此荒唐的地步,佟知宥蹲身抱头自嘲地笑了笑,尽管温染性情温良,在床上很听他的话,但自始至终低声下气、卑微乞怜的,一直都是他。
坠地的篮球几次弹起,最后滚回佟知宥脚边,被他牢牢地搂在怀里。身体的记忆为什么这么难戒断,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折磨得他总是不停地抓狂,这也太离谱了。
难道这就是爱吗?佟知宥用脸贴着篮球,侧目望向阴沉的天空,他在向云层之上的神明乞求——他想要温染。
想得快要死掉了。
第7o章
九月底,细雨连绵,深秋总是阴沉沉的,见不到阳光的宾州气温湿冷。天色灰暗,厚重的云层积压在安雅陵园上空,不时有乌鸦留下一串凄凉的叫声。
员工宿舍内,裴南秋咳嗽不止,肩上披着不符季节的厚棉袄,身体已然瘦成了纸片。对面床铺的张大爷照顾着他,将热水和药片端到他手边,烟嗓儿沙哑,担忧地说:“南秋啊,你这情况,再不去医院可就晚了。”
裴南秋吞服几粒药,冲他摆摆手,轻声回道:“不碍事。”
张大爷无力地摇摇脑袋,心里很清楚,陵园深处葬着裴南秋的爱人……他也没想久活。
裴南秋是相思成疾,因他的一心一意换来了这身病骨。
拖着枯瘦的一双腿费劲地坐上轮椅,歪着肩膀喘息片刻,裴南秋滑动轮子,拿起昨晚放在枕边的那束小白花,准备去看温染。
沿途经过的景色不论四季,裴南秋早已铭记于心,只是秋天草木凋零,花朵枯败,树叶正在褪色,唯有道旁的一排银杏生长旺盛,展开的枝杈缀满灿烂的金黄。
绕开灌木丛,过道尽头朝南的这一侧,温染的墓碑近在咫尺。碑前立着一个人,裴南秋不用看都知道,是萧雪。
听见轮胎压过路面的动静,萧雪抬起头,笑道:“来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裴南秋示意她不必帮忙,自己能安安稳稳地来到温染面前,“吃过饭了吗?”
萧雪耸肩说:“我的一日三餐一向不固定。”
裴南秋把腿上的花束送给温染,回道:“别仗着年轻,可得多注意身体。”
萧雪闻言垂眸,一站一坐的两个人沉默地听着风声。时间过去很久,温度渐冷,萧雪抱住胳膊,几番犹豫,还是开了口:“南秋,商哲禹在加拿大认识不少医学教授,他有意想治好你的……”
“我的病灶不在腿上。”裴南秋适时地打断萧雪,温和地笑笑,“所以不用麻烦了,帮我谢谢他。”
尽管早有预料裴南秋会拒绝,萧雪依旧凝起了眉,却没再苦口劝说。直至细雨变成豆大的雨点,周遭阴冷,她才呼口气道:“南秋,你有没有想过,车祸之后你也许早就不爱温染了,只是因为不甘心。”
“谁知道呢。”没成想,裴南秋很快接话,竟无一丝一毫的悲伤。他坦然地弯起眼角,枯槁的面容勉强浮现出一点喜色,“这一生就这样吧,下辈子再努力活得有个人样。”
萧雪重重地叹息一记,又过半晌,她系紧风衣,弯腰抱住裴南秋,心疼地说:“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裴南秋安抚地在她背上轻拍两下:“嗯,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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