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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一点欺负人的负罪感,吊儿郎当地勾起唇,又低头压过去。谷蕴真险些合上眼睛,但池逾只是擦过他的脸颊,接着他的肩膀一沉,这人直接厚颜无耻地抵在那儿了。
谷蕴真极其无语,准备开口时被池逾抢了话,池逾说:“那可不行,我偏要今晚见你。若你真的因这个生气,我便给你赔不是,我最擅长用礼物道歉了。”
“还送?行了吧大少爷。”谷蕴真伸手推掉池逾搁在他肩膀上的脑袋,起身去拿桌上惨遭冷落的巧克力盒子,拿来了在床边拆开,里头的巧克力包装精致,在分格里整整齐齐地摆着。
池逾表情并不是很明朗地看着他,盯了一会儿,忽地笑道:“蕴真哥哥,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据说这种巧克力最甜,我特地给你找的。”
谷蕴真偏头说:“是啊。”
池逾便拿起一颗巧克力,剥开金色的锡纸包装,捻到谷蕴真唇边,道:“张嘴。”
这句话是非常没有礼貌的,无论是小辈对长辈,还是同辈亲友之间,都绝不会用这样微带命令的语气,说出这样的两个字。
但今晚似乎哪里都不对。事实上,从池逾打破计划开始,一切就已经滑往了一个他无法避免、也无从预料的方向。
谷蕴真微微睁大眼睛,那双透澈而漂亮的眼眸里晃着水光,他的表情像是始料未及,又像意料之中,他犹豫了半晌――而在那很短的期间,池逾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好在谷蕴真最终真的张了嘴,垂眼把那枚小巧玲珑的巧克力球慢慢地含|了进去。慌乱间不知道嘴唇有没有碰到指尖,但池逾分明感觉到自己的手指烫得不可思议。
“谢谢。”谷蕴真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池逾收回手的时候,心想,自己难道是疯了吗?给别人喂东西这种事,就是他以前在外面鬼混的时候都懒得去做,因为这种行为绝对是把自己放到了更低的那一方,而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池逾从来都无需取悦别人。
他在那里想来想去的时候,谷蕴真尝了满嘴的甜腻,低头拿起一枚巧克力,转身把长腿收到床|上来,又往池逾这边爬近一些,抬头问他道:“你大约也想尝尝罢?我见你似乎很纠结的模样。”
池逾在这一瞬间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坐在床头,他眼神不住地往四处散,终于无法忍受,皱起眉头要下床。谷蕴真却先一步按住他的肩膀,把拆开的巧克力递到他唇边,笑道:“池逾,啊――”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莫名令气氛稍有缓和。池逾便配合地勉强分开双唇,谁知道谷蕴真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池逾还没张大嘴巴,他就按住巧克力球使劲往里面塞,那动作粗鲁又暴力,池逾蓦地被这么对待,齿列都磨得生疼。
拜此所赐,才消散不久的暧|昧气氛重回来了。
池逾捂着嘴抱屈道:“我没有惹你吧?忽然这样对我。”
“我在教训你。”谷蕴真笑了笑,指了指嘴巴说,“大少爷,祸从口出。”
经此一闹,已是深夜。池逾熄了灯,两人在一张床上各自睡下,谷蕴真正昏昏沉沉地快要陷入睡眠,池逾忽然喊他:“蕴真哥哥,蕴真,安安……”
“……干什么?”他实在懒得理这无赖的人,意识还扒着周公不肯放手,声音迷迷糊糊。
池逾说:“范余迟这个假名,原先是我父亲的。”
谷蕴真的精神便又回来了,他转过身,在如水的夜色里和池逾对上视线,他应道:“嗯。”
“早年我家经商,信奉避其锋芒,外不露富,内不怠亲。我父亲又是读书人,多少对铜钱来往有些看不起,所以在陵阳一直用这个假名,谈生意时也多戴面具,不露真面。后来战争来了,他去南方出差时失踪,‘范余迟’这个人那段时间是我家分厂的苏先生在用。之后我渐渐长大,按照我妈的意思,就接替了这个名字。”
池逾说得很缓慢,声音没什么起伏。但谷蕴真知道,没有谁愿意顶着无数人的指责,只在背后默默光。
而比起被骂“一事无成的膏梁纨绔”,池逾大抵更乐意别人夸他青年精英、商界奇才。
他轻声问:“这样一直戴着面具,不累吗?”
“累倒是不累,就是被有些人揣测说我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儿那时候比较委屈。”池逾话不过三句真心,立即要调笑,表示自己实在顽强,不会受伤。
谷蕴真沉默半晌,冷哼道:“你不要我关心,就再不要在我面前刻意露伤疤。”
他的手背忽然一暖,是池逾越过薄被轻轻覆了上来。池逾的拇指指尖在谷蕴真右手虎口边不停地摩挲,谷蕴真忍不住抗议道:“……你干什么!”
“我在酝酿啊。”池逾声音带笑,道,“怕你睡着了,给你一点肉|体上的刺激。”
不知道这混蛋在酝酿什么,谷蕴真是要被搓出火来了,浑身都烧。他缩手又缩不动,几乎抓狂,嘴上矜持,说不出口,只好在心里大骂姓池的不要脸。
池逾终于打破静默道:“谷蕴真。”
谷蕴真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唾沫,紧张地回:“嗯?”
他的声音染上一缕困意,隔的不远,略显低沉:“说来奇怪,我去国外那么多次,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样,日日夜夜都在期待回乡的。”
浓黑的夜色里,双方的呼吸都平稳和缓。谷蕴真艰难地分辨着夜色与黑眸的细微差别,然后无声无息地,往池逾那边挪了挪,这才在朦胧的光里看到了池逾垂得很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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